“游戏,开始了。”
我的声音不大,通过缴获的对讲机,清晰地传到了另一头。我没有等对方的回复,直接捏碎了通讯器,将零件扔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做完这一切,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冲上我的大脑。失血,脱水,还有连续超过六个小时的高度紧张和剧烈运动,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左肩的关节虽然被我强行接了回去,但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那里的肌肉和神经,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我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带着一股子铁锈味。不行,不能在这里停下。刚才的枪声和爆炸声,就像黑夜里的灯塔,很快就会把“豺狼”剩下的人,甚至更多的追兵吸引过来。
我必须移动,必须在他们形成新的包围圈之前,找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补充体力。
我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茂密的树冠遮蔽了月光,只有零星的光点从缝隙中漏下来。这片丛林,是我的地狱,但同时,也是我唯一能够依仗的战场。
强撑着站起来,我从那几具尸体上快速搜刮了一遍。两个满配的弹匣,几颗手雷,一把还算锋利的军用匕首,还有一包被血浸湿的压缩饼干。聊胜于无。
我没有选择逃跑的方向,而是朝着刚才那支小队来的方向,反向摸了过去。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容易被忽略。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朝着他们的老路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肩的伤势严重影响了我的平衡,我只能尽可能地用右手和身体的核心力量来维持稳定。脚下的枯枝败叶发出“咔嚓”的声响,在寂静的丛林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必须放慢速度,让自己的每一步都悄无声息。
我的大脑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计算机,疯狂地处理着周围的一切信息。风向,湿度,远处传来的虫鸣,甚至空气中不同植物散发出的气味。所有的一切,都被我用来构建一幅实时更新的脑内地图,用来判断敌人的位置和动向。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我的体力再次告急。眼前的景物开始出现重影,耳朵里嗡嗡作响。我知道,这是身体在发出最后的警告。再这样下去,不等敌人找到我,我自己就会先垮掉。
我需要水,需要休息。
顺着地势,我朝着一处低洼地带移动。有水的地方,才会有生机。果然,没过多久,一阵微弱的水流声传进了我的耳朵。
那是一条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小溪。溪水不深,清澈见底,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我没有立刻冲过去,而是趴在一处灌木丛后,仔细观察了足足十分钟。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埋伏和异常之后,我才慢慢地爬了过去。
我跪在溪边,先是用手捧起水,小心地清洗着脸上的血污和泥土,冰凉的溪水让我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然后,我才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甘甜的溪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像一股生命之泉,暂时缓解了身体的干渴和灼烧感。
喝完水,我撕开作战服的袖子,浸湿后,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左肩的伤口。子弹只是擦过,但带起的冲击力撕开了一道十几厘米长的口子,皮肉外翻,看上去有些吓人。幸运的是,子弹没有留在体内。
我从缴获的急救包里翻出一小瓶消毒粉,咬着牙,将粉末全部倒在了伤口上。剧烈的刺痛让我浑身一颤,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在这片丛林里,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是致命的。
简单的处理完伤口,我用布条紧紧地包扎好,然后撕开那包被血浸透的压缩饼干,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虽然带着血腥味,但现在,这东西就是我唯一的能量来源。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让我停下了动作。不是我的,而是被我杀死的那个小队长的。我刚才搜刮的时候,漏掉了一个别在他腰后的备用通讯器。
“豺狼呼叫秃鹫小队,听到请回话!重复,豺狼呼叫秃鹫小队!”一个沙哑而愤怒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
是“豺狼”本人。
我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听着。
“该死的!秃鹫小队!你们到底在哪儿?!”对面的声音越来越暴躁,“回答我!”
频道里一片死寂。
过了大概半分钟,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所有单位注意,秃鹫小队失联,目标就在他们最后失联的区域附近!他受了伤,跑不远!给我把他挖出来!死活不论!重复,死活不论!”
“收到!”
“收到!”
对讲机里传来几声简短的回应,随后再次陷入沉寂。
我将通讯器的音量调到最低,然后关机。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豺狼”已经确定了我的大致范围,并且派出了所有的人手进行地毯式搜索。他们之间的距离会非常近,一旦交火,我会在几分钟内被彻底包围。
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我站起身,刚准备顺着溪流往下游走,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突然从心底升起,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战场上磨练出的本能,救过我无数次的第六感。
有埋伏!
我立刻蹲下身体,像一块石头一样融入了溪边的阴影里,手中的步枪无声地打开了保险。我的眼睛像鹰一样,一寸一寸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风停了,虫鸣声也消失了。整个丛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不对劲。太安静了。
我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下游大约五十米外的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那里比周围的植被要更浓密一些,形成了一片绝佳的伏击点。如果我是追兵,我绝对会选择在那里设伏。
我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放缓到了极致。我们在比拼耐心。谁先动,谁就输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左肩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体力也在快速流失。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尽力气,朝着我左前方大约三十米的一处空地扔了过去。
“啪!”
石头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就在响声发出的瞬间,下游那片灌木丛里,一道黑影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枪口喷吐出火舌!
“哒哒哒哒!”
子弹像雨点一样,瞬间将我刚才扔石头的地方打得枝叶横飞,泥土四溅。
上当了!
就在他开火暴露位置的刹那,我也动了。我没有选择还击,而是身体猛地向后一缩,整个人滚进了身后冰冷的溪水里。
几乎就在我入水的同时,另一道火舌从我右侧的树上扫射过来!
是两个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好恶毒的配合!
冰冷的溪水瞬间淹没了我的身体,也暂时阻隔了敌人的视线。我不敢有丝毫停留,顺着水流,拼命地向下游潜去。肺部的空气在快速消耗,窒息感和伤口的剧痛一并袭来。
我不知道自己潜了多远,直到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才猛地从水里钻了出来。
“呼……哈……”
我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还没来得及升起,头顶传来的破空声就让我亡魂大冒。
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将我整个人罩在了里面!
该死!是陷阱!
我下意识地想用匕首去割断绳网,但手刚碰到网,一股强烈的电流就顺着匕首传遍我的全身!
“滋啦!”
我浑身一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手中的步枪和匕首全都掉进了水里。
这他妈是电网!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拉力从头顶传来,我像一条被捕获的鱼,被硬生生地从水里拖了出去,吊在了半空中。
视线开始模糊,我能看到的,只有几个模糊的人影,正端着枪,从黑暗中一步步向我走来。
带头的那个人,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狰狞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条扭曲的蜈蚣。
是“豺狼”。
我看着他,意识在电击和失血中逐渐沉沦。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