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日子肉眼可见地好起来,虽然依旧清贫,但至少院里鸡羊成群,偶尔还能闻到点荤腥,这难免引起了一些人的眼红。
闲话开始在一些角落里滋生:
“胡大柱靠当‘妇女之友’挣了不少黑心钱吧?”
“他家兔子那么多,指不定是偷了谁家的种!”
“瞧把他家能的,又是挖窖又是养牲口,也不怕树大招风!”
这些风言风语,胡大柱和李桂花有所耳闻,却只能装作不知。
他们深知,在底层挣扎的人群中,嫉妒有时比贫穷更可怕。
这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昏暗的油灯下,气氛有些沉闷。
李桂花揉着酸痛的手腕,叹了口气:“爹,这兔毛卖不上价,筐子也难卖,光靠鸡蛋和那点诊金,猴年马月才能攒够钱啊?眼看水也不多了……”
胡大柱沉默地抽着烟袋,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紧锁。
他知道,遇到了瓶颈。
光靠现有的模式,小打小闹,只能勉强糊口,根本无法实现真正的“致富”。
“光靠咱们三个,累死也不行。”胡大柱磕了磕烟灰,声音沙哑,“得想别的法子。苹果树还得等,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目光扫过院子里那些活物,最终停留在那些兔子身上。
“兔毛价钱不好,但兔子肉总是有人吃的。能不能……想办法把兔子卖到县城里去?或许价钱能好些?”
“县城?那么远,怎么运?谁去卖?”李桂花提出了现实问题。
“还有,”胡大柱继续道,“这饲料是个大问题。光靠割野草不行了,咱们那点自留地,能不能种点高产的猪草或者苜蓿?”
胡大柱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激起了涟漪。
李杏花一直安静地听着,这时忽然开口:“叔叔,我去卖兔子!”
胡大柱和李桂花都愣住了。
“你去?”李桂花下意识反对,“县城那么远,你一个姑娘家……”
“姐,我能行!”杏花挺直腰板,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我比你们认字多,会算账。以前在婆家时,我也偷偷去镇上卖过山货。县城再远,还能比山沟沟远?”
她转向胡大柱,语气坚定:“叔叔,咱家的兔子又肥又壮,在镇上卖确实亏了。县城馆子多,肯定能卖上好价钱。我打听过了,邻村有人每周都赶车去县城送菜,我可以搭他们的车,给点车钱就行。”
胡大柱看着杏花那双不服输的眼睛,心里快速盘算。
杏花确实比他们更合适——年轻,胆大,认字。
虽然风险不小,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路上不太平。”胡大柱沉声说。
“我把柴刀别筐里!”杏花毫不退缩。
沉默良久,胡大柱重重一点头:“行!你先带两只去试试水。要是能成,往后这卖兔子的营生就交给你。”
李桂花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公公和妹妹都下了决心,只好把担忧咽回肚子里。
“那种猪草的事呢?”桂花想起另一个难题。
胡大柱用烟袋杆在地上画着:“咱家东头那三分薄地,种粮食收成不行,改种猪草试试。我明天就去打听哪种草长得快、牲口爱吃。”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还有件事……我寻思着,光靠咱们三个确实不够。柳寡妇家现在养兔子也上了手,她家小子也能帮点忙了。要是咱们需要临时搭把手,是不是可以……”
这话没说完,但桂花和杏花都明白意思。
请人帮工,哪怕只是临时换工,在胡家坡都是件大事。
这意味着胡家真正开始像个“东家”了。
“先不急,一步步来。”胡大柱收起烟袋,“明天我先去打听猪草种子,杏花去联系去县城的车。咱们摸着石头过河。”
这一夜,胡家定下了三个决定:
开辟饲料地、尝试进城卖兔、必要时请帮工。
每一个决定都充满未知,但贫穷逼着他们必须向前走。
第二天天刚亮,三人就分头行动。
胡大柱走了十几里山路,找到一个老把式,用二十个鸡蛋换了一小包速生猪草种子,还仔细记下了种植要领。
李杏花更利落,不到晌午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叔,说好了!后天一早,搭李老栓家的驴车去县城,来回给五毛钱车费!他说了,要是咱们货多,往后可以长期搭车。”
胡大柱捏着那包珍贵的草籽,看着杏花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
傍晚,他蹲在准备改种猪草的那三分地前,小心地把种子撒进精心翻整过的土里。
李桂花提着水桶,一瓢一瓢地浇着水。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爹,”桂花轻声说,“我心里慌得很。”
胡大柱没抬头,手指仔细地把土压实:“慌也得干。总不能一辈子吃糠咽菜。”
他起身望向暮色中的胡家坡。
成功了,眼红的人会更多;
失败了,看笑话的人也不会少。
他弯腰提起水桶,对儿媳说:
“回吧。明天,该干啥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