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撕裂空间的魔气斩击降临的刹那,陆沉玉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纯粹的死亡气息瞬间浸透骨髓。
他甚至能看清斩击边缘扭曲的魔纹,能闻到那股硫磺与腐朽混合的恶臭扑面而来。
不能硬扛!
“空间法则!”
陆沉玉心中狂吼,身体仿佛变成了一道虚幻的、不断抖动的影子。
他并非完全消失,而是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震荡,与周围稳定的空间产生了微妙的错位。
嗤——!
恐怖的魔气斩击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虚影,狠狠砸在他身后的荒原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沉闷、令人心悸的吞噬声。
大地如同被巨兽啃了一口,瞬间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直径数百米的漆黑巨坑。
坑壁光滑如镜,残留的漆黑魔焰在其中无声翻腾,散发着毁灭性的高温,连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破碎。
周围被波及的嶙峋怪石无声无息地化作飞灰。
冷汗瞬间浸透陆沉玉的破烂法袍后背,黏腻冰冷。
若非在碎星海险死还生,又得了老狗的空间手札,将空间法则运用从皮毛提升到勉强入门,这一击,他连灰都不会剩下!
念头刚转,眼前一花!
鬼老和历万钧的身影,如同两道鬼魅一般,已无声无息地矗立在他面前不到三丈之地。
没有空间波动,纯粹是快到极致的速度。
两人的衣袍甚至未曾拂动,仿佛他们一直就站在那里。
轰!
两股如同实质山岳般的元婴威压,无视了空间法则带来的那点错位感,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拍在陆沉玉身上。
空气骤然凝固,变得粘稠。
陆沉玉闷哼一声,佝偻的身体被压得更低,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感觉自己像被钉在墙上的虫子,连思维运转都变得迟滞。
空间法则的“小伎俩”,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对方同样具备的空间理解面前,如同纸糊的窗户,一捅即破。
历万钧那双深紫纹袍下的眼睛,死死钉在陆沉玉模糊的血污脸上,里面的暴戾和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磨牙般的声音,一字一顿,带着刻骨的恨意:“小子,你走不了了。”
“桀桀桀……”
鬼老那枯树皮般的脸上挤出一个瘆人的笑容,幽绿鬼火般的眼珠上下打量着陆沉玉,“历城主,这就是搅得碎星海天翻地覆的小崽子?啧啧,跟之前情报里那筑基境的气息,可对不上号啊。”
他语气带着探究,更多的却是猫捉老鼠的戏谑。
“哼!”
历万钧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看都不看鬼老,“隐匿气息的法宝或功法罢了。鬼老,你活了这把年纪,莫非这点见识都白长了?”
鬼老被噎得脸色一僵,枯瘦的手指在袖中蜷了蜷,心中暗骂:老东西,死了儿子火气冲脑了是吧?
面上却干笑两声,没再接茬。
陆沉玉强忍着威压带来的窒息感,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用那嘶哑破碎的嗓音喊道:“前…前辈!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小的王碌,就是个混吃打杂的,跟您无冤无仇啊!”
他一边说,一边艰难地抬头,眼神里努力挤出惶恐和茫然,社稷瞳却在疯狂运转,捕捉着周围空间封锁的薄弱点。
“装!继续装!”
历万钧踏前一步,脚下的地面无声龟裂。
他脸上的残忍笑容扩大,露出森白的牙齿,“小畜生,你以为你那点腌臜心思能瞒过谁?你家长辈难道没告诉过你,对着比你强的人露出杀意,就是在找死吗?!”
最后几个字,如同炸雷,震得陆沉玉耳膜嗡嗡作响。
陆沉玉心底一沉。
果然,到了能到元婴这个层次,对杀意的感知已成本能,那是无数次生死搏杀淬炼出的野兽直觉。
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恨意,终究成了致命的破绽。
他脸上瞬间堆满极致的惊恐,身体抖如筛糠,仿佛被吓破了胆,艰难地抬起那只“受伤”的手臂,指向历万钧,又猛地指向鬼老,声音尖利:“历城主!别杀我,太虚衍道剑。剑我给你,我交出来,饶我一命!饶命啊!”
“杀了你,同样是我的。”
他语无伦次,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突然又转向鬼老,带着哭腔喊:“这位元婴大人,剑我交给你。你放我走好不好?剑给了历城主,功劳都是他的了!您…您什么也捞不着啊!”
“放屁!小畜生,还敢挑拨离间!给我死来!”
鬼老脸色一变,历万钧那冰冷的余光让他心头一凛,羞怒交加。
他枯爪般的右手猛地抬起,方圆百丈的灵气瞬间被抽空,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鬼爪。
爪上缠绕着无数怨魂的凄厉哀嚎,空间被其力量挤压得泛起剧烈涟漪,带着万钧之势,朝着陆沉玉当头拍下。
这一爪,鬼老含怒出手,威力比之前的魔气斩击更胜一筹,务求一击将这小虫子拍成肉泥。
就在鬼爪即将触及陆沉玉头顶的刹那——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深紫色魔剑,撕裂空气,后发先至。
剑光一闪,如同切开一块腐肉,那庞大的、凝聚了恐怖力量的鬼爪,竟被从中生生劈成了两半。
溃散的鬼气和怨魂尖啸着四散。
历万钧不知何时已转过身,面无表情。
他身后,六柄形态各异、却都缠绕着毁灭性魔气的暗紫色长剑虚影,缓缓悬浮环绕,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
那柄刚刚斩开鬼爪的魔剑,正是其中之一,此刻正缓缓飞回队列。
“嘶——!”
鬼老倒抽一口冷气,断腿处的重生血肉都忘了凝聚,幽绿的眼珠死死盯着那六柄魔剑,失声叫道:“六欲天魔剑?!历兄…你竟已凝练出第六柄!化神…指日可待啊!”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嫉妒。
历万钧对鬼老的震惊置若罔闻,冰冷的视线重新锁死陆沉玉,声音斩钉截铁:“鬼老,此乃我血仇私怨!这小畜生的命,必须由我亲手了结!”
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不容他人染指分毫的霸道。
“嘿嘿,历兄此言差矣!”
鬼老眼中贪婪一闪,压下心中的震撼和忌惮,枯脸上重新堆起假笑,“此獠乃圣教通缉要犯,身怀神器,事关重大!老夫身为圣教长老,岂能袖手旁观?不如…你我各凭本事?”
他一边说着,干枯的手掌已在暗中掐诀,周身魔气悄然涌动。
“哼!随你!”
历万钧冷哼一声,显然不屑于再废话。
他身后的六柄魔剑嗡鸣震颤,剑尖齐刷刷指向陆沉玉。
而鬼老也怪笑一声,无数由精纯魔气构成的、只有巴掌大小却獠牙毕露的狰狞小鬼,如同潮水般从他袖袍中涌出,发出刺耳的尖啸,铺天盖地卷向陆沉玉。
两个元婴老怪,为了擒获陆沉玉的“功劳”,竟真的在陆沉玉面前,直接动上了手。
轰!轰!轰!
魔剑纵横切割,带起撕裂空间的紫黑色轨迹。
小鬼潮汹涌扑噬,发出啃噬灵魂的噪音。
两人的攻击狂暴而混乱,将陆沉玉周围的空间彻底搅成了死亡旋涡。
逸散的气劲如同钢刀刮骨,即便陆沉玉已将空间法则运用到极限,身形在狭小的空隙中如同鬼魅般闪避挪移,也险象环生。
社稷瞳运转到了极致!
左瞳赤金,右瞳玄青,视野中,狂暴的灵气洪流、法则线条、能量节点、甚至两位元婴老怪出手时那微不可察的转换间隙,都纤毫毕现。
他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看似必死的攻击,都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他以毫厘之差险险避开。
他像暴风雨中的一片落叶,看似随时会被撕碎,却总能在狂暴的能量缝隙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小畜生!滑溜得很!”
鬼老久攻不下,还被一道擦过的魔剑剑气削掉了一小片袍角,气得怪叫连连。
他急于表现,攻势越发凶狠,无数小鬼悍不畏死地扑上,试图缠住陆沉玉。
一个疏忽,他为了躲避一道斜刺里射来的魔剑,身形微微一滞。
就是现在!
历万钧眼中厉芒爆射,他等这一刻太久了!
鬼老这个碍事的家伙终于露出了破绽,他身后的六柄魔剑瞬间合一,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深紫流光。
目标并非陆沉玉,而是——鬼老那条刚刚重生、还未稳固的右腿!
“历万钧!你——!”
鬼老惊怒交加,完全没料到历万钧会在这时候对他下此狠手。
他仓促凝聚的魔气护盾如同纸糊般被洞穿。
噗嗤!
血光迸现!
鬼老那条新生的右腿,齐根而断!
魔气侵蚀的痛苦让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一个踉跄,攻势瞬间瓦解,气息也萎靡下去。
历万钧看都没看惨嚎的鬼老一眼。
鬼老这个最大的干扰,终于被暂时废掉了。
他所有的杀意和力量,再无保留,全部锁定了场中那个看似摇摇欲坠的身影。
“小畜生!看你往哪里跑!”
历万钧低吼一声,周身灵气如同火山爆发般轰然炸开。
他一步踏出,脚下大地寸寸碎裂。
那只缠绕着恐怖魔气的右手,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带着捏碎星辰的威势,直直抓向陆沉玉的脖颈!
速度快到极致,力量凝聚到极点。
封锁了陆沉玉所有闪避的空间,他要亲手捏碎这小畜生的喉咙,抽出他的魂魄,日夜折磨。
恐怖的威压如同万丈深海,瞬间将陆沉玉彻底禁锢。
骨骼发出濒临碎裂的呻吟,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历万钧那只魔爪在他社稷瞳的视野中不断放大,爪尖缠绕的毁灭魔纹清晰可见!
然而,就在那魔爪即将触碰到陆沉玉脖颈皮肤的千分之一刹那——
陆沉玉那双被血污覆盖的眼睛,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不再是惊恐,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和决绝。
“就是现在!”
识海中,剑灵小五的意念如同惊雷炸响!
“喝啊——!”
陆沉玉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沉咆哮!
周身筋骨齐鸣,百炼不灭体第二层的力量被他催动到极致!
那佝偻的身体猛地挺直,如同被压弯的强弓瞬间绷直。
缠绕在身上的元婴威压束缚,被这瞬间爆发的纯粹肉身力量,硬生生挣开了一丝缝隙。
迟尺之痕!
时间加速!
空间折叠!
世界仿佛在他眼中慢了下来。
历万钧抓来的手,那狂暴的能量轨迹,周围空间封锁的节点,都在社稷瞳下变得无比清晰。
他脚下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身体不退反进,迎着那致命的魔爪,不退反冲!
速度在时间与空间法则的双重加持下,达到了一个筑基境修士所能达到的、匪夷所思的巅峰!
他的右手,在冲出的瞬间,已然紧握!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气息轰然降临!
空间凝固,时间仿佛都为之停顿了一瞬。
历万钧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看到了!
一柄剑!
一柄剑身半透明如琉璃,内里五色光丝疯狂流转、纠缠、爆发出灭世光芒的古朴长剑,赫然出现在陆沉玉手中!
剑格处的混沌原石碎片绽放出开天辟地般的原始光辉!
五行意境——毁灭轮转!
“死——!!!”
陆沉玉的声音嘶哑,面露疯狂之色,他双手握剑,将全身的力量、所有的五行法则感悟、甚至燃烧的朱雀真血带来的狂暴灵气,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太虚衍道剑中。
朝着近在咫尺的历万钧,朝着那六柄悬浮的魔剑,朝着那张充满惊愕与暴戾的脸,狠狠劈下!
没有技巧,只有倾尽所有、玉石俱焚的毁灭一斩!
剑光,并非刺目,而是带着一种吞噬一切色彩、崩坏一切秩序的灰暗混沌。
所过之处,空间无声无息地湮灭,留下一条漆黑的、通往虚无的裂痕。
历万钧脸上的暴戾瞬间被骇然取代。
他感受到了,那剑光中蕴含的,是凌驾于他魔剑之上的、源自混沌本源的毁灭法则。
足以瓦解他魔剑根基的力量。
“挡!!!”
生死关头,元婴巅峰的本能反应快到了极致,他心念狂催,身后六柄魔剑瞬间叠加,化作一面铭刻着无数魔纹的深紫色巨盾,挡在身前。
同时,他周身魔气疯狂燃烧,形成厚重的护体罡元。
咔嚓!
咔嚓!
咔嚓!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如同爆豆般响起!
那凝聚了历万钧毕生修为、足以硬撼同阶的六欲天魔剑盾,在太虚衍道剑的混沌灰暗剑光面前,仅仅支撑了不到半息,便寸寸崩裂。
六柄魔剑虚影发出凄厉的哀鸣,光芒瞬间黯淡,剑身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剑光势如破竹,狠狠斩在历万钧仓促凝聚的护体罡元上。
轰隆——!!!!!!!
这一次,是真正的天崩地裂!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毁灭风暴,以碰撞点为中心轰然爆发。
一个直径超过千米的半球形能量巨坑瞬间形成。
坑内的一切,岩石、泥土、甚至空间本身,都被绞成了最原始的微粒。
狂暴的五色能量乱流和漆黑的魔气在其中疯狂对冲、湮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恐怖的气浪如同实质的海啸,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那些离得稍近、原本就在疗伤或戒备的玄冥教修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吞噬、撕碎,化为齑粉。
稍远一些的,也被掀飞出去,骨断筋折,吐血不止。
整个碎星海外围的临时营地,瞬间被清空了一大片。
鬼老刚刚用魔气止住断腿处的流血,就被这毁天灭地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狼狈地撞在一块巨大的空间碎片上,才勉强停下。
他顾不得伤势,骇然无比地望向那能量风暴的中心,枯槁的脸上充满了惊悸和后怕:“这…这…这他娘的是筑基境?!历老鬼…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他无比庆幸刚才冲上去的不是自己,否则,此刻湮灭在风暴里的,绝对有他一份。
毕竟,他只是元婴中期,远比不上历无涯的元婴后期。
风暴渐渐平息。
巨坑中心,烟尘弥漫。
历万钧的身影显露出来。
他身上的深紫纹袍破烂不堪,沾满尘土和焦痕,嘴角挂着一缕刺目的黑红色血迹。
他右臂无力地垂下,小臂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剑痕,伤口边缘残留着五色能量,不断侵蚀着他的魔气,阻止着愈合。
那张沉郁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扭曲到极致的暴怒。
“陆——沉——玉——!小——畜——生——!我——要——你——碎——尸——万——段——!!!”
那嘶吼声,如同洪荒凶兽一般,充满了滔天的恨意和疯狂,震得整个碎星海外围的空间都在颤抖。
然而,就在他咆哮的同时。
风暴边缘的烟尘中,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
正是陆沉玉!
他脸色惨白如金纸,七窍都在渗血,握剑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淋漓,身体摇摇欲坠,显然刚才那倾尽全力的一剑,也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油尽灯枯。
但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惧色。
在冲出的瞬间,他左手已然握住了另一柄剑——空梭剑!
社稷瞳锁定着因风暴冲击而变得极其不稳、且在历万钧重伤后控制力大减的空间封锁节点。
“给我——开!”
陆沉玉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残余的空间法则感悟灌注进空梭剑。
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朝着前方一处剧烈波动的空间节点,狠狠一划。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闪烁着不稳定银光的空间裂缝,硬生生被他撕开。
没有丝毫犹豫,陆沉玉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投入那道裂缝之中,消失不见。
裂缝在他进入后,如同愈合的伤口般,迅速弥合,只留下淡淡的银光涟漪。
“追!给我追!天涯海角!也要把他给我抓回来!我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炼他的魂!!!”
历万钧看着陆沉玉消失的方向,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狂暴的魔气不受控制地四溢,将周围本就狼藉的地面再次犁了一遍。
鬼老挣扎着站起,看着陆沉玉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状若疯狂的历万钧和他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干瘪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最终化为一声带着浓浓忌惮的叹息:
“太可怕了……此子……绝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