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的深秋挟着寒意,一步步迈向初冬。
就在这样一个寻常的日子里,国际新闻突然被一条爆炸性消息席卷。
某地区国家拉马德爆发激烈战乱,局势急剧恶化。
新闻画面里充斥着硝烟、混乱与哭喊。
更令人揪心的是,在紧急撤侨过程中,拉马德当地大使馆的数名外交官失联了。
这条新闻如同巨石投入湖心,瞬间激起千层浪,迅速霸占了各大新闻应用和社交平台的头条。
江挽挽刚结束一天的素描练习,随手刷了下手机,推送的新闻标题和配图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拉马德……
这个地名像冰锥一样刺进她心里。
她猛地从画凳上站起来,那不就是爸爸驻外工作的地方吗?!
她想起前几日,父亲还在微信里语气轻松地叮嘱她好好学习,注意身体,说自己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心。
当时新闻已有零星报道,但远不似现在这般触目惊心。
可这才短短几日!事情怎么就急转直下,发展到了外交官失联的地步?!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只剩下新闻画面里那些断壁残垣和父亲可能身陷险境的可怕联想。
她彻底慌了,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她抓起随手放在画架旁的手机和外套,甚至来不及跟画室老师打声招呼,就冲出了画室大门,朝着机场,不顾一切地奔去。
画室里其他同学被江挽挽突然冲出去的举动惊住了,那模样近乎失魂落魄,根本来不及阻拦。
几个反应快的学生立刻跑去找到了授课老师。
老师闻讯,急忙尝试拨打江挽挽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一遍遍无人接听的忙音。
电话通了,但她不接。
此时的江挽挽,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她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去京市!去机场! 如果爸爸能撤离回来,第一站必然是在京市的国际机场降落。
她必须去那里,去等,去确认。
与此同时,慕容瑾也在密切关注着拉马德的局势。
新闻爆出的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江挽挽的父亲江安笙。
他几乎没有迟疑,立刻动用了慕容家的人脉和渠道,试图穿透混乱的战区信息迷雾,打听江安笙的具体情况和安危。
无论如何,他要先确保消息,稳住局面。
画室老师起初以为江挽挽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晚些时候或许就会回来。
然而,墙上的时钟指针一格一格走过,从傍晚到深夜,眼看就要到晚上十点了,江挽挽依然杳无音信,手机也始终无人接听。
老师开始感到不安。
她翻出学生档案里填写的紧急联系人信息。
江挽挽填写的,是慕容瑾的电话。
没有再多犹豫,老师立刻拨通了那个号码。
慕容瑾接到画室老师焦急的电话。
江挽挽下午冲出画室后,一直未归,电话不接,去向不明。
慕容瑾一边稳住老师,表示自己会立刻处理,一边大脑飞速运转。
几乎是立刻,他就猜到了那个最可能的去向。
慕容瑾的心猛地一沉,但多年历练出的冷静让他迅速压制住翻涌的焦灼。
他先以沉稳的语气安抚住画室老师,承诺会立刻处理,随即便挂断电话,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开始分析江挽挽可能的去向。
京市机场。
这个答案几乎是瞬间跳了出来。
以那丫头的性子,得知父亲可能在战乱中失联,第一时间必然是想到最大的入境口岸去等。
他立即动用关系查询,很快得到了确切信息:江挽挽已乘坐傍晚的航班,于不久前列抵达京市国际机场。
没有丝毫犹豫,慕容瑾抓起车钥匙和大衣便冲出了门。
他一边快步走向车库,一边查询飞往京市的最快航班。
幸运的是,一小时后恰好有一班。
驱车赶往机场的路上,他再次尝试拨打江挽挽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依然是冰冷的无人接听提示音。
他眉头紧锁,果断挂断,转而发出一条信息:挽挽,别慌。在机场安全区域等我,不要乱跑。我马上就到。
字句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和安抚。
他必须确保她在人生地不熟、又心慌意乱的深夜,能待在相对安全的公共场所。
紧接着,他翻出通讯录,拨通了首都机场某位熟人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慕容瑾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一名叫江挽挽的年轻女孩,刚抵达机场,情绪可能不稳定,请帮忙留意并确保她在机场内的安全,在他抵达之前,不要让她离开机场区域。
安排好这一切,慕容瑾才稍微定了定神。
他通过特殊通道迅速办理登机,踏上了飞往京市的航班。
飞机冲入夜空,舷窗外是漆黑的云层和零星的星光。
慕容瑾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但紧绷的下颌线和交握在膝上、微微用力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波澜。
他必须尽快赶到她身边。
慕容瑾的飞机在深夜降落在京市国际机场。
舱门一开,他便步履匆匆地向外走,一边开机,一边再次尝试拨打江挽挽的电话,仍是无人接听。
他心头一紧,立刻联系了机场那位熟人。
对方告知,工作人员确实在到达大厅找到了江挽挽,并试图引导她去休息室等待,但那女孩只是摇头,固执地站在人群里,仰头盯着大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国际航班信息,尤其是涉及拉马德的任何动态。
慕容瑾立刻辨明方向,朝着人流量最大的国际到达信息屏区域快步走去。
黑色羊绒大衣的下摆随着他的步伐在身后微微扬起,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场,穿过略显嘈杂的深夜机场。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个纤细单薄的身影。
江挽挽孤零零地站在攒动的人群边缘,微微仰着脸,眼睛紧锁着上方巨大的屏幕。
屏幕冷白的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紧绷的轮廓和泛红的眼眶。
她像一株在寒风中瑟缩却倔强挺立的小草,带着一种无助又执拗的期盼,不断在屏幕上搜寻着可能带来父亲消息的只言片语。
慕容瑾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他快步上前,在江挽挽又一次焦急地踮脚张望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将她从那片令人窒息的信息流前拽了回来。
“江挽挽!”他声音低沉,带着奔波后的微哑和压制不住的焦灼,“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万一……”
他的话没能说完。
江挽挽被他拽得踉跄转身,抬起脸。
那双总是清澈或带着狡黠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惊惶的泪水,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浮木,所有的恐惧和委屈决堤而出,她带着哭腔打断了他:“慕容厅长……我爸爸……他会不会有危险?他会不会……”
泪水终于滚落,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
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浑身发抖、全然失去平日灵动的女孩,慕容瑾所有未出口的责备、后怕和训斥,都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权衡,也没有了往日那些不必要的骄傲和别扭。
他手臂用力,将她整个人紧紧揽入怀中,用一种近乎将她嵌入身体的力道拥抱着。
温暖宽厚的大衣将她包裹,隔绝了周遭的嘈杂和冰冷屏幕的光。
“不会的,”他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在她耳边清晰地说道,“我已经在联系了,别怕,挽挽,有我在。”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怀中纤细的身体仍在轻轻颤抖。
江挽挽从他怀里微微仰起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打湿了浓密的睫毛和苍白的脸颊。
她看着慕容瑾,声音哽咽破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慕容厅长……怎么办……我已经没有了妈妈……我不能再没有爸爸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钝刀,狠狠划过慕容瑾的心脏。
他看着怀里哭得像个无助孩子的女孩,听着她话语里那份失去至亲的旧痛和对可能再次失去的极致恐惧,只觉得胸口窒闷难当。
一股尖锐的疼痛和汹涌的保护欲交织着涌上心头,甚至让他自己的眼眶也泛起了一丝克制着的红。
他心疼她。
心疼她幼年丧母,心疼她此刻的惊惶无措,更怕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会真的伤到她。
慕容瑾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脸颊上不断涌出的泪水。
他低下头,目光与她泪眼朦胧的视线相对,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说道:“挽挽,看着我。”
他捧着她的脸,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镇定力量:“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你父亲一定会没事的。”
他顿了顿,让她看清自己眼中的笃定,然后继续道:“你要相信国家的力量。在这种时候,国家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每一位公民,尤其是我们身处海外的外交人员。他们是最勇敢的战士,身后有最强大的后盾。消息可能滞后,但救援和确认工作,一定在最高效地进行。”
他的话语沉稳如山,一点点驱散着她心头的冰寒。
江挽挽的视线虽然依旧被泪水模糊,但在慕容瑾坚定而温暖的注视下,在他那不容置疑的承诺和引导中,那灭顶的恐慌仿佛找到了宣泄和安放的出口。
她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虽然眼泪还在流,但身体不再抖得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