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送爽,暑气渐消,田野里最后一片麦田翻涌着金色的波浪。沉甸甸的麦穗在秋阳下闪烁着饱满的光泽,随风起伏,沙沙作响,仿佛在吟唱着收获的赞歌。秋收,进入了最忙碌却也最令人期待的尾声。
此时的诸葛亮,早已不是初来时那个连镰刀都握不稳的生手。他的动作变得熟练而富有节奏,挥镰时手腕发力精准,揽禾时动作流畅自然,捆扎时麦束整齐结实。虽比不上李叔那样的老把式迅捷,却也像模像样,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脚下的黑土里,瞬间不见踪影。
他与李叔一家的关系,早已超越了主家与佃户的范畴。李叔会像对待自家子侄一样,在他动作稍有不对时出声指点;李婶会一边念叨着“读书人哪能干这个”,一边将晾好的温水递到他手中;李家小子更是成了他的小跟班,一口一个诸葛哥哥,叽叽喳喳地问着书里的故事,也教他辨认田间的各种杂草。共同劳作的辛苦与收获的喜悦,早已将最初的隔阂消融殆尽,化作了一种淳朴而真挚的情谊。
“小诸葛,这边收完啦?”隔壁田埂上,一位扛着农具准备归家的老汉笑着招呼,语气熟稔。
“王伯,这就好了。您家今年收成瞧着真不错。”诸葛亮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汗,笑着回应。
“托陛下的福,托朝廷的福啊!”王伯乐呵呵地,又冲李叔喊道,“老李,明儿个借你家石磨使使!”
“成!随时来!”李叔爽快地应着。
这样的对话,在田间地头时常响起。村民们早已习惯了这位与众不同的“小诸葛”的存在。他不仅会下地干活,还会在休息时听他们唠叨家长里短,有时甚至会拿出纸笔记下些什么。他懂得多,却从不卖弄,待人温和有礼,村民们也渐渐把他当成了村子的一份子,见面时会自然地打招呼,闲谈时会征询他的看法。
当最后一捆麦子被运回打谷场,真正的忙碌才刚刚开始。打谷场上,李叔和几个相熟的村民协作,用连枷反复捶打麦捆,金黄的麦粒便从壳中蹦跳出来。诸葛亮也参与其中,起初力道控制不好,后来渐渐掌握了节奏,连枷起落,发出沉闷而富有韵律的“啪、啪”声。扬场时,李叔用木锨将混着麦壳的麦粒高高抛起,借助风力,轻飘的麦壳被吹到一边,饱满的麦粒则簌簌落下,堆成一座小小的金色山丘。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暖香。
看着这阳光下跳跃闪烁的金色麦浪,诸葛亮不由得有些恍惚。这灿烂温暖的金色,让他想起另一个同样拥有耀眼金色发丝的少女。那日在院门口,她也是这般,带着一身阳光蓦然闯入他的视野,灵动而耀眼。不知此刻,她在做些什么?是否又在摆弄那些精巧的机关,碧眸中闪烁着同样专注而智慧的光芒?
“小诸葛,发什么呆呢?快来搭把手,把这些麦子摊开晒晒!”李叔的招呼声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来了!”诸葛亮应道,收敛心神,帮着将扬净的麦粒均匀地摊晒在苇席上。需要反复翻晒几日,确保彻底干燥,才能长期储存。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处理这些收获的果实。一部分最饱满、品相最好的麦子被仔细装袋,这是要上交给朝廷的赋税。李叔摩挲着光滑坚实的麦粒,脸上是心满意足:“如今这皇粮,交得明白,交得心甘情愿。”
剩下的大部分,则是李叔一家的口粮,被妥善地储存进干燥的粮囤。最后,还余下不少。李叔盘算着:“这些,等过些日子,官府的收购队来了,就卖给朝廷。价钱公道,比卖给私商稳妥多了!”
诸葛亮看着李叔一家围着粮囤忙碌、规划的身影,看着他们脸上那发自内心的、对未来的笃定与期盼,心中感触良多。他挽起的袖口还沾着麦秸,手掌上也添了几处新的薄茧,身上散发着阳光和麦粒混合的踏实气息。
他真正地融入了这里。不仅是身体力行地参与了从收割到入仓的全过程,更是心灵上与这片土地和这群质朴的人们产生了深刻的联结。他理解了他们对土地的眷恋,对安稳生活的渴望,也亲眼见证了朝廷一系列政策如何在最基层一点点改变着普通人的命运。而那抹因麦浪而想起的金色身影,也如同这秋日暖阳一般,为这辛勤而充实的乡居生活,添上了一笔明亮而温暖的色彩。
夜幕降临,他洗净手脚,坐在院子里,晚风送来阵阵新麦的醇香。他摊开手掌,借着月光看着掌心清晰的纹路和那层薄茧,嘴角泛起一丝平静而满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