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四年的深秋,寒意渐浓,而中原大地的战火却愈发炽烈。僭号称帝的袁术在昌安遭遇惨败后,非但没有收敛其狂妄的野心,反而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变得更加疯狂与暴戾。在稍作喘息后,他再次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富庶且战略位置重要的陈国。
陈国虽小,却因陈王刘宠善治且拥有强大的弩兵而闻名,一直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此前,袁术曾试图拉拢刘宠,遭严词拒绝。如今,为了获取钱粮并打通西进北上的通道,袁术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陈国。
九月,袁术大军突然侵入陈国境内。陈王刘宠与国相骆俊闻讯,立刻组织军队凭城固守,并发动百姓协同防御。陈国弩兵箭如雨下,给袁术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强攻数日,陈县城池岿然不动。
强攻受挫,袁术竟采取了最为卑劣的手段。他听从谋士袁胤的毒计,重金招募了一批亡命死士,许以厚赏,命其潜入陈县,行刺刘宠与骆俊。
是夜,陈王府邸。刘宠与骆俊正在商议守城事宜,对即将到来的致命危险毫无察觉。数名黑衣死士利用守军换防的间隙,凭借高超的身手潜入府中,突然发难!侍卫拼死抵抗,但事发突然,刺客又皆是高手。混战中,陈王刘宠被淬毒的匕首刺中要害,当场殒命!国相骆俊亦为保护刘宠,身中数刀,血染厅堂!
主心骨骤然被杀,陈国上下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袁术大军趁势猛攻,群龙无首的陈县终于陷落。袁术纵兵大掠,陈国积累多年的财富粮草被洗劫一空,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一个原本安定富庶的封国就此破败。袁术的暴行,令人发指,天下为之震惊与愤怒。
然而,掠夺陈国并未满足袁术的胃口,反而刺激了他更大的贪欲。他将下一个目标锁定在了刚刚经历“度田检籍”、内部尚不安稳的兖州。他早已通过秘密渠道,与兖州那些对朝廷新政恨之入骨的世家豪族取得了联系。
寿春伪宫之中,袁术得意洋洋地对心腹们说道:“刘备以为杀了几个豪强,便能稳坐兖州?真是天真!朕已得密报,兖州大姓,十有八九心向朕之仲氏!只待朕天兵一到,必群起响应!届时里应外合,兖州可一鼓而下!”
长史杨弘心中忧虑,劝谏道:“陛下,兖州虽有内应,然孙坚勇猛,周瑜多智,其麾下程普、黄盖等皆百战之将,不可轻敌。且我军新得陈国,需兵力镇守,若大举攻兖,恐后方空虚。”
袁术不以为然,大手一挥:“杨卿多虑了!孙坚匹夫之勇,周瑜黄口小儿,何足道哉?兖州豪族积怨已深,此乃天赐良机!朕意已决!”
他当即下令:命大将纪灵为主帅,乐就、梁纲、李丰为副将,尽起精锐步骑数万,北上攻打兖州南部门户陈留郡!同时,派遣密使星夜前往兖州,告知那些勾结的豪族:天兵不日即至,尔等即刻起事,共襄盛举!
军令传出,伪朝廷上下又是一片虚伪的颂扬之声。然而,退朝后,主簿阎象找到杨弘,忧心忡忡道:“杨长史,陛下此举……太过行险了!兖州豪族虽怨朝廷,然其各怀私心,能否成事尚未可知。孙文台非是刘繇,其麾下兵精将勇,更兼周瑜筹划……我只恐此番非但不能得兖州,反要将这数万精锐也葬送掉啊!”
杨弘苦笑:“公纪兄,你我所见相同,然陛下如今……已听不进任何劝谏了。但愿纪灵将军能审时度势,稳扎稳打吧。”
就在袁术大军北上的同时,兖州内部,暗流终于爆发为冲天的叛乱火焰!
以东郡濮阳大姓薛氏、李氏为首,纠结了多家对“度田检籍”政策极端不满的豪强大族,突然发难!他们动用私兵、部曲,并裹挟了大量被煽动的佃户流民,聚众数万,打出“诛酷吏、清君侧”的旗号,发动叛乱!叛军攻势迅猛,东郡太守措手不及,濮阳城顷刻间陷落,太守及其属官多人被杀!叛军占据濮阳后,迅速向周边郡县扩张,声势浩大!
昌邑,都督府。
军情如雪片般飞来。孙坚与参军周瑜正在研判袁术军动向,突然接到东郡叛乱、濮阳失守的急报!
孙坚勃然大怒,一拳砸在案上:“这帮蠹虫!国贼!竟敢真的勾结外逆,造反作乱!某必亲率大军,将其碾为齑粉!”他虽早已通过程昱、满宠的情报网络,对某些豪族的不轨之心有所察觉并派了暗探监视,却也没料到他们竟敢如此迅速、如此大规模地公然叛乱,且还与袁术勾结如此之深!
周瑜虽年轻,却异常沉着,他立刻走到地图前,快速分析道:“都督息怒!形势虽危,却并非无解。袁术遣纪灵率数万大军北犯陈留,意在牵制我军主力,并与东郡叛军东西呼应,欲使我首尾难顾。然其两路并进,亦给了我军分而破之的机会!”
他手指地图,思路清晰:“当务之急,是绝不能让其两股势力会合!都督需亲率主力,南下迎击纪灵!纪灵乃袁术麾下头号大将,只要击溃其主力,则东郡叛军丧胆,袁术攻势自解!”
孙坚浓眉紧锁:“公瑾所言甚是!然东郡叛军数万,据守濮阳,若置之不理,恐其肆虐地方,甚至威胁冀州,如之奈何?”
周瑜从容道:“东郡叛军虽众,然乃乌合之众,缺乏良将统御,其势不能久。可命一稳重之将,统偏师一支,不必急于求战,但需将其牢牢钉在濮阳附近,使其不得西进南下,与袁术军呼应。待都督击破纪灵,再回师收拾这群土鸡瓦狗,易如反掌!”
孙坚闻言,心中豁然开朗,赞道:“公瑾妙算!便依此计!”
他当即升帐点将,雷厉风行:
“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听令!”
“末将在!”四位跟随他多年的老将慨然出列。
“命你四人,各率本部精锐,随本督与周参军即刻南下,迎击纪灵!务必将其阻于陈留之外,寻机破敌!”
“得令!”四将声如洪钟。
“伯符!”孙坚最后看向跃跃欲试的儿子。
“在!”孙策大声应道。
“命你率两千骑为先锋,即刻出发,驰援陈留!探查敌情,骚扰其粮道,但切记不可浪战,待为父大军到来!”
“遵命!”孙策兴奋领命,转身便大步出帐点兵。
“朱治听令!”
“末将在!”一位年约三十六七、面容坚毅、目光沉静的将领应声出列。他便是朱治,字君理,丹阳故鄣人。虽非孙氏宗亲,但早年便追随孙坚南征北战,屡立战功,以其沉稳多谋、忠勇可靠而深受孙坚信赖,是孙坚集团中不可或缺的核心将领之一,正值壮年,经验与精力皆处于巅峰。
“君理,予你重任!”孙坚目光炯炯,充满信任,“东郡叛军虽为乌合之众,然其势不小,且据濮阳坚城。命你为主将,统领孙贲、孙辅,再予你精兵八千,火速西进,征讨濮阳叛军!”
孙坚特意指了指站在朱治身后的两位年轻将领。此二人正是孙贲与孙辅,他们乃是孙坚已故同母兄长孙羌之子,是孙策、孙权的堂兄,标准的孙氏宗室子弟。孙贲年纪稍长,已有几分沉稳气度;孙辅则更显年轻,眉宇间充满锐气与斗志。兄弟二人自幼习武,弓马娴熟,且对孙坚极为忠诚,是孙坚着力培养的下一代军中骨干。
孙坚继续下达指令,语气凝重:“你的任务并非即刻攻克濮阳,求战心切!叛军根基在地方,盲目强攻,即便破城,亦会结下死仇,后患无穷。我要你稳扎稳打,先肃清濮阳周边县城、坞堡,切断其与外联系,掠夺其粮草,挫其锐气!将叛军主力牢牢锁于东郡境内,使其不得西进南下与袁术军汇合,便是大功一件!待本督南线击破纪灵,自会回师与你汇合,届时再解决濮阳不迟!可能做到?”
朱治沉稳抱拳,眼神锐利而冷静:“都督放心!治明白其中利害。必不负重托,以最小代价,将叛军困于东郡,绝不使其搅乱大局!”他深知此战关键在于“困”而非“歼”,既要打击叛军,又要避免过度刺激地方,为日后安抚留下余地。
“好!”孙坚用力拍拍朱治的肩膀,“伯阳、国仪,你二人需全力辅佐朱将军,多听号令,不可莽撞!”
“末将领命!必听从朱将军调遣!”孙贲、孙辅兄弟齐声应道,语气中带着对朱治的尊重与建功立业的渴望。
军令既下,朱治毫不拖延,即刻与孙贲、孙辅点齐八千兵马,浩浩荡荡开出昌邑,向东郡进发。
行军途中,朱治并未急于直扑叛军核心濮阳,而是首先派出大量斥候,仔细侦查东郡各县情况,摸清叛军兵力分布、粮草囤积点以及各地豪强的真实态度。
帅帐之内,朱治指着地图,对孙贲、孙辅分析道:“二位孙将军请看,叛军虽据濮阳,然其力量分散,薛、李等家大族各怀心思,并非铁板一块。其主力聚集于濮阳,周边顿丘、卫国、东武阳等县守备相对空虚,且未必真心从逆。”
孙贲问道:“朱将军之意,是先行扫清外围?”
“正是!”朱治赞许地点点头,“我欲分兵两路。伯阳,你率两千步卒,五百骑兵,直取顿丘。此地是濮阳北门户,拿下此地,可防叛军流窜入冀州,亦可威胁濮阳侧翼。”
“国仪,”他又看向孙辅,“你率一千五百步卒,五百骑兵,南下攻取燕县。拿下它,可断叛军与南面可能存在的联系。”
孙辅有些急切:“那将军您呢?”
朱治微微一笑,手指点向地图另一处:“我亲率主力四千,伴攻濮阳以南的离狐。此地是叛军一处重要粮草囤积点。我大军压境,叛军主力必不敢出濮阳来救,即便来救,我亦可以逸待劳。如此,我三人三路出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则东郡叛军之势必挫!”
孙贲、孙辅闻言,皆觉此策老成稳妥,既能有效打击叛军,又能最大限度避免强攻坚城的损失,齐声道:“将军妙算!末将遵命!”
计议已定,朱治军迅速行动。孙贲、孙辅二人年轻气盛,又是宗室子弟,求战心切,率领所部如同两把尖刀,迅猛插向指定目标。顿丘、燕县两地的叛军及附逆豪强本就人心不齐,见朝廷平叛大军骤至,抵抗意志顿时瓦解,或稍作抵抗便溃散,或直接开城请降。两路兵马进展极为顺利。
而朱治亲率主力进逼离狐,则果然吸引了叛军主力的注意力。濮阳叛军首领薛公、李公等闻讯,惊慌失措,既怕粮草有失,又恐朱治这是攻打濮阳的前奏,果然不敢派出主力,只派了小股部队增援,被朱治轻易击退。朱治并不急于强攻离狐,而是围而不打,不断施加压力,同时继续清剿周边小股叛军。
朱治的稳扎稳打策略取得了显着效果。东郡叛军被有效地分割、压缩在几个孤立的据点内,原先汹涌的叛乱势头被硬生生遏制住。叛军内部开始出现矛盾与动摇,一些被裹挟或观望的小豪强开始暗中与朱治联络,寻求出路。
南线,孙坚主力正与纪灵大军对峙;东线,朱治则成功地将一场可能燎原的大火,控制在了一定的范围内,为孙坚解决主要威胁后回师平定叛乱,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这位壮年将领的沉稳与谋略,在此次平叛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而孙贲、孙辅兄弟也在实战中得到了宝贵的锻炼,逐渐崭露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