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博物馆的长廊里还残留着白日里游客的气息，消毒水与古老文物表面尘灰混合的味道在微凉的空气中缓慢流动。陈宇站在“明清玉器厅”的入口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上冰凉的金属包边，目光却牢牢锁在地面瓷砖上那道几乎不可见的划痕上。这道划痕长约三厘米，边缘呈不规则锯齿状，像是被坚硬物体拖拽时留下的痕迹，而它恰好位于展柜与通风口之间的直线上——这个位置，监控摄像头的广角镜头根本覆盖不到。
“陈队，技术科刚把通风管道的内部扫描图传过来了。”年轻警员小林的声音打破了长廊的寂静，他快步走过来，平板电脑的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白的光。陈宇接过设备，指尖滑动屏幕，管道内部的三维模型随之旋转：直径六十厘米的镀锌钢管在博物馆的吊顶之上纵横交错，像是一张隐藏在建筑骨骼里的巨网，而在“明清玉器厅”上方约三米处的管道节点上，有一处极其细微的金属反光异常。
“这里，放大十倍。”陈宇指着屏幕上的光点，小林立刻操作软件调整参数。当画面清晰的瞬间，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那是一道新鲜的切割痕迹，切口边缘还残留着金属碎屑，甚至能看到切割工具留下的螺旋纹路。“不是老旧破损，是人为切割后又重新焊接的。”陈宇的声音低沉，“凶手在测试通风管道的承重和通路，他们想从这里进来。”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陈宇带着小林和两名技术警员登上了博物馆的顶层阁楼。阁楼里堆满了废弃的展架和维修工具，厚厚的灰尘覆盖在一切物体表面，只有通往通风管道检修口的地面上，有几串浅浅的脚印。脚印的尺码一致，都是42码的运动鞋印记，鞋底纹路是某品牌最新款的防滑设计，这种鞋子在市面上刚发售不到一个月，排查范围能缩小不少。
“陈队，你看这里。”一名技术警员蹲下身，用镊子夹起一缕挂在检修口金属边缘的黑色纤维，“初步判断是棉质，可能来自作案者的衣物。”陈宇凑过去细看，纤维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不是普通的棉，是防火棉。”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向阁楼角落的监控设备箱——那里的监控硬盘早在三天前就被报“故障”，博物馆的维修记录显示“硬盘损坏，已送厂返修”，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故障，而是凶手为了清除痕迹故意做的手脚。
回到刑侦队办公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陈宇将所有线索平铺在会议桌上：监控故障记录、通风管道扫描图、现场提取的纤维样本、脚印照片，还有博物馆近一个月的安保排班表。他用红色马克笔在排班表上圈出了三个日期——7月12日、7月19日、7月26日，这三天都是夜班安保人员轮岗的日子，也是监控设备“偶尔卡顿”的日子。
“凶手不是临时起意，他们在踩点。”陈宇指着排班表上的圈痕，“每次轮岗，新上岗的安保人员对环境和设备的熟悉度最低，他们就利用这个间隙测试安保系统的反应速度。”他又拿起通风管道的扫描图，指尖沿着管道线路从顶层阁楼一直划到“明清玉器厅”，“这条通路全长约五十米，需要经过三个管道节点，每个节点都有不同的转弯角度，凶手必须提前计算好身体的转动幅度和携带工具的尺寸，否则很容易卡在管道里。”
小林在一旁补充道：“我们查了博物馆的建筑图纸，发现这套通风系统是十年前改造的，当时为了节省成本，没有在管道内部安装红外感应装置，只有在出入口处有简单的烟雾报警器。”陈宇点点头，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就是他们选择通风管道的原因——隐蔽性强，安保漏洞明显。而且，他们很清楚博物馆的闭馆时间和安保巡逻路线。”
为了证实这个推测，陈宇调取了博物馆周边最近一个月的监控录像。从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也就是博物馆闭馆后到安保人员第一次巡逻的间隙，有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几乎每天都会停在博物馆后侧的小巷里，车牌号被一块黑色的布遮挡着，车身长度约五米，正好能容纳拆卸下来的文物和作案工具。更可疑的是，这辆面包车每次停留的时间都在十五分钟左右，像是在观察安保人员的动向。
“凶手至少有三个人。”陈宇指着监控画面里的面包车，“一个人负责开车接应，一个人负责在阁楼操作通风管道的入口，还有一个人负责进入展厅盗窃文物。而且，他们很可能提前在通风管道里放置了手电筒和防滑手套，避免留下指纹和痕迹。”他又拿起现场提取的纤维样本报告，上面显示纤维中含有微量的润滑油成分，“他们在管道的连接处涂抹了润滑油，减少身体移动时的摩擦声，避免被安保人员发现。”
接下来的两天，陈宇带领团队对博物馆的通风系统进行了全面的排查。在“明清玉器厅”上方的管道里，他们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金属挂钩，上面还残留着一根细细的绳索——这应该是凶手用来固定身体的工具。此外，在管道的出口处，也就是展厅吊顶的缝隙里，他们找到了几粒细小的石英砂，这种石英砂通常用于制作砂纸，很可能是凶手用来打磨展柜玻璃的工具留下的。
“他们的计划应该是这样的。”陈宇在会议桌上铺开一张白纸，用黑色水笔勾勒出盗窃的流程：
1. 凌晨一点左右，趁着安保人员换岗的间隙，一名凶手从博物馆后侧的小巷进入阁楼，打开通风管道的检修口，将提前准备好的绳索和工具放入管道；
2. 另一名凶手穿着防火棉材质的衣物，携带小型的玻璃切割工具和手电筒，通过通风管道爬到“明清玉器厅”上方，用切割工具在吊顶上开一个小口，观察展柜的位置和安保人员的动向；
3. 确认安全后，凶手用砂纸打磨展柜的玻璃边缘，再用玻璃刀切割出一个足够容纳文物的洞口，将文物取出后放入特制的防震箱里，通过绳索传递给阁楼里的同伙；
4. 最后，两名凶手清理现场痕迹，关闭检修口，乘坐停在小巷里的面包车离开，整个过程不超过四十分钟。
为了验证这个计划的可行性，陈宇让一名身材瘦小的警员模拟凶手的行动路线。结果显示，从阁楼的检修口进入通风管道，到爬到“明清玉器厅”上方，再到完成模拟的文物盗窃，总共用时三十六分钟，与他推测的时间基本一致。而且，在整个过程中，除非有人正好在展厅下方巡逻，否则根本听不到管道里的声音。
“他们选择的目标应该是展柜里的‘清代和田玉籽料观音像’。”陈宇指着展柜的照片，“这尊观音像高约二十厘米，重量约三百克，体积小，价值高，方便携带。而且，它的展柜位于展厅的角落，距离通风口最近，盗窃难度最低。”他又补充道，“凶手很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方式获取了展柜的钥匙或者密码，因为展柜的锁芯是最新的电子密码锁，想要强行打开需要至少十分钟，这会增加他们被发现的风险。”
为了防止凶手实施盗窃计划，陈宇决定在博物馆内布下天罗地网。他让技术科在通风管道的关键节点安装了微型的红外摄像头和声音传感器，只要有物体经过，摄像头就会自动拍摄，传感器会将声音传输到安保室的警报系统；在“明清玉器厅”的展柜周围，他安排了四名便衣警员，伪装成博物馆的维修人员，二十四小时值守；此外，他还联系了交警部门，在博物馆周边的路口设置了临时的检查点，对过往的车辆进行排查，尤其是白色的面包车。
“凶手很可能在最近三天内动手。”陈宇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语气坚定，“他们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踩点和准备工作，再等下去，安保系统的漏洞很可能会被修复，而且他们也担心夜长梦多。”他拿起对讲机，对所有参与行动的警员说：“大家注意，保持警惕，不要暴露目标，我们一定要等到凶手自投罗网。”
夜幕再次降临，市博物馆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陈宇隐藏在展厅的立柱后面，目光紧盯着通风口的方向。他的手心微微出汗，手指放在对讲机的按钮上，随时准备发出指令。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十五分时，通风口处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咔嗒”声——凶手来了。
陈宇屏住呼吸，看着通风口的盖板被缓缓推开，一根黑色的绳索垂了下来。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影顺着绳索滑了下来，双脚轻轻落在地面上。他动作轻盈，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箱子，慢慢走向展柜。就在他拿出工具准备切割玻璃时，陈宇突然按下对讲机的按钮，低沉的声音在展厅里响起：“行动。”
瞬间，隐藏在各个角落的警员冲了出来，将凶手团团围住。凶手惊慌失措，想要转身逃跑，却被警员牢牢按住。与此同时，阁楼和小巷里的另外两名凶手也被抓获，现场缴获了被盗的和田玉籽料观音像和作案工具。
看着被戴上手铐的凶手，陈宇长舒了一口气。他走到展柜前，看着完好无损的文物，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场精心策划的盗窃案，在他的准确推测和周密部署下，最终以失败告终。而博物馆里的文物，将继续在灯光下闪耀，向人们讲述着古老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