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之内,光影流转。
云床之上那精致的鲛人纱幔,不知何时已被撕裂,凌乱地堆在床角,像一捧揉碎的月光。
云晚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滩水,一滩被烈日蒸干了最后一丝力气的水。
她整个人都陷在柔软的云被里,连动一动手指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她偷偷掀开一条眼缝,殿外天光已从明晃晃的白,变成了暖融融的橘,斜斜地透过窗棂,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几个时辰……
整整几个时辰!
从白天到黄昏,他……他竟然……
云晚晚的脸颊“轰”的一下,烧得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红。
不远处,君无尘已经起身。
他背对着她,正在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那一尘不染的白衣。
衣袂拂动间,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不沾半点凡俗烟火的仙尊模样。
仿佛刚才那场持续了数个时辰的、几乎要将她神魂都吞噬殆尽的狂风暴雨,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会这样?
这不合理!
云晚晚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一种混杂着羞耻、委屈和极度好奇的情绪,像只小爪子,在她心尖上挠来挠去。
不行,她必须问清楚!
她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用一种蚊子哼哼般的声音,颤巍巍地开了口:
“夫……夫君……”
君无尘整理衣带的动作没有停,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极淡的音节:“嗯?”
“你……你不是修的无情道吗?”云晚晚把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那……那怎么会……怎么会这般……”
那个羞人的词,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但她知道,他一定懂。
果然,君无尘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一顿。
只有一瞬,快到仿佛是错觉。
他转过身,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落在了床上那一小团上。他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情欲的余温,反而像一位严苛的师长,在审视一件不太合格的作品。
这种审视的目光,让云晚晚心里一突。
君无尘没有回答她那个令人面红耳赤的问题,而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直无波的语调,说出了另一件事。
“你的修为,还是太低了。”
云晚晚:“……啊?”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了。
他们不是在讨论那个……那个什么吗?怎么突然就跳到修为了?
君无无尘仿佛没有看到她脸上大写的懵懂,自顾自地继续道:“本尊乃仙尊之境,与你双修之后,你也不过堪堪迈入仙王初期。灵力虚浮,根基不稳,稍一承载,便后继无力。”
他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她的“弱小”,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
“看来,往后,本尊要好好教你如何修炼了。”
云晚晚彻底傻了。
所以……他刚才那番堪称恐怖的“索取”,在她这里是快要了半条命的折磨,在他那里,仅仅是一场……效果不太理想的“教学”?
而她之所以觉得他“漫长”,不是因为他强,而是因为她太弱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云晚晚。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努力蹦跶,想要跟上巨龙脚步的小兔子,结果对方只是随便扇了扇翅膀,掀起的风就把她吹得翻了好几个跟头。
而那头巨龙,还在居高临下地评价她:“跳得不够高,姿势不标准。”
太欺负人了!
云晚晚的所有好奇和旖旎心思,此刻都化作了浓浓的委屈。
她把头缩进被子里,不想再理这个讨厌的男人。
“我好累,”她闷闷地抗议,“我要睡觉了。”
“不行。”
君无尘的拒绝,简洁而冰冷,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他一步步走到床边,高大的身影将那最后一点晚霞的光芒也尽数遮挡。
“灵力冲撞之后,若不及时疏导,会损伤仙脉。去仙泉泡一泡。”
“我不要!”云晚晚在被子里扭动,“我就要睡觉!”
撒娇耍赖,是她从小到大最擅长的本事。
师姐最吃这一套。
然而,君无尘不是云清寒。
下一刻,云晚晚只觉得身子一轻,连人带被,被他整个地抱了起来。
“啊!”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正好对上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君无尘置若罔闻,抱着她,径直走向寝殿深处那片被云雾缭绕的区域。
“你太慢了。”
他的理由,永远都这么充分,且无法反驳。
仙尊殿的灵泉,引的是九天之上的天河源头之水,又以聚灵仙阵温养了数万年,水雾氤氲,仙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云晚晚被他抱着,一路感受着他胸膛冰冷而平稳的心跳,心里那点反抗的小火苗早就熄了。
她认命了。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好像永远都处在下风。
君无尘将她放在泉边的玉石上,这一次,他没有粗暴地将她丢进去,而是轻柔浸入。
“唔……”
温暖的泉水包裹住疲惫的身体,无数精纯的灵气顺着毛孔钻了进来,抚平了她酸痛的筋骨。
好舒服。
云晚晚舒服地喟叹一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靠在玉石池壁上,正准备闭上眼睛好好享受,却感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后背。
她一惊,睁开眼,君无尘不知何时也已进入泉中,就站在她的身后。
他身上那件白衣不知何时已经褪去,露出了线条流畅、完美得如同神明雕塑般的上身。水珠顺着他宽阔的肩膀和紧实的胸膛滑落,没入缭绕的雾气之中,带着一种禁欲而极致的诱惑。
“别动。”他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下一刻,云晚晚感觉到一股温和却强大的仙力,自他贴着她后心的掌心渡了过来。
那仙力如同一股清泉,精准地流入她淤塞的经脉,温柔地梳理着那些因承受不住庞大力量而纠结在一起的灵力。
他的另一只手,则扶着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地,用蕴含着灵气的泉水,为她洗涤着身体。
那动作,专注、细致,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
就好像……
云晚晚的脑中,恍惚间闪过一个遥远的画面。
那是她很小的时候,刚开始学御剑,摔得一身泥泞,膝盖都磕破了。
她哭着跑回去找师姐,师姐就是这样,一边板着脸教训她不小心,一边用最温和的法术为她清理伤口,给她上药。
那时的师姐,也是这样专注,这样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原来,被人这样全身心地、不带任何情欲地照顾着,是这种感觉。
一种被纳入羽翼之下,被妥善安放的、极致的安全感。
鼻尖一酸,云晚晚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她一直以为,他娶她,只是为了履行一个约定,把她当成一个需要定期“浇灌”的任务。
可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冰冷霸道的仙尊,正在用他自己那套古怪又笨拙的方式,学着……照顾她。
疲惫与温暖一同袭来,云晚晚的意识渐渐模糊。
在彻底坠入梦乡的前一刻,她靠在他的怀里,像只寻求庇护的猫儿,用梦呓般的声音,轻轻地、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句:
“夫君……你真好……”
说完,便彻底睡了过去。
怀里的小脑袋一歪,安稳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君无尘渡送仙力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睡得香甜的小妻子。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水汽,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嘴角却微微向上翘着,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仙泉的水雾缭绕,万籁俱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那颗修了数千年无情道的、坚如磐石的心,在听到那句软糯的“你真好”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本该将她安置好,然后回到书房,继续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关乎三界命运的玉简。
那才是“正道”。
可是,他的身体却一动未动。
他就那么静静地在泉水中站着,抱着怀里这个小小的、温热的身躯,目光落在她安恬的睡颜上,久久没有移开。
仿佛要看到地老天荒。
(目前境界:真仙 金仙 仙君 仙王 仙圣 仙尊;真魔 暗魔 魔君 魔王 魔圣 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