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夜晚,风里带着咸腥和铁锈的味道。
巨大的仓库内部被改造过,中央是一个简陋却结实的钢铁擂台,四周拉着铁丝网,顶棚几盏大功率射灯投下惨白的光,将台下拥挤人群狂热扭曲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血腥味和一种原始的、暴力的亢奋。
吼叫声、咒骂声、肌肉碰撞的闷响、还有裁判嘶哑的倒计时声混杂在一起,吵得人耳膜发疼。
我被萧辰和几个辰字部的精锐护着,穿过喧嚣的人群,走向视野最好的前排位置。
所过之处,人群像是被无形的手分开,不少人都认识萧辰,眼神里带着敬畏,纷纷让路,同时好奇地打量着我这个生面孔。
虎爷还没到,我们在前排预留的座位坐下。
萧辰像一尊煞神,紧挨着我坐下,身体绷得像一块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度。
擂台上的搏杀正进行到高潮。
一个体型壮硕如熊的光头壮汉,正狞笑着将一个精瘦的对手死死压在身下,砂锅大的拳头一拳接一拳地砸下去,血花和唾沫齐飞。
精瘦男子已经失去意识,像个破麻袋一样瘫软着。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更狂热的吼叫:“打死他!打死他!”
裁判象征性地数了两声,便上前拉开了壮汉,高高举起他的手臂。
胜利者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炫耀着满身的横肉和血迹。
我微微皱了下眉。
“下一场!‘绞肉机’对‘鬼面’!”主持人声嘶力竭地喊着,“赔率一赔三!买定离手!”
又一个身材夸张的巨汉跳上擂台,捶打着胸膛,向台下挑衅。
而他的对手,一个戴着半张鬼脸面具、身材相对匀称许多的男人,沉默地从另一边角落走上台。
比赛铃声响起的瞬间,“绞肉机”便像一辆坦克般冲了过去,拳头带风。
然而那个叫“鬼面”的男人,身形灵活得不可思议,侧身、滑步、格挡、闪避……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
他几乎不主动攻击,只是在对方狂风暴雨的攻势中游走,像一道捉摸不定的影子。
几十秒后,“绞肉机”显然被这种打法激怒了,攻势更猛,破绽也露了出来。
“鬼面”抓住一个稍纵即逝的空档,一记看似轻巧的肘击精准地撞在“绞肉机”的肋下!
“绞肉机”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变形。
“鬼面”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欺身而上,腿影如鞭,狠狠扫在对方支撑腿的膝关节侧面!
“咔嚓!”一声令人倒吸凉气的响声响起。
“绞肉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抱着扭曲的腿痛苦翻滚。
“鬼面”看都没看他一眼,沉默地退到擂台角落,仿佛刚才废掉一个人的不是他。
台下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疯狂的叫喊,有欢呼有咒骂。
裁判冲上来读秒,然后举起了“鬼面”的手。
他依旧沉默,面具下的眼神冰冷地扫过台下,然后,似乎在我们这个方向……微微停顿了一秒?
我挑了挑眉。
有点意思。
“这个人,”我偏头问萧辰,“你认识吗?”
萧辰的目光也从擂台上收回,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没见过。手法很专业,不是野路子,像是……”
他话没说完,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带着大笑从我们身后响起:
“哈哈哈!萧辰老弟!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破地方来了?!”
人群再次分开。
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身材极其魁梧的光头男人,搂着两个妖艳女郎,在一群凶悍手下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他目光如电,先是扫过萧辰,然后便毫不客气地、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着,笑容里充满了野性和毫不掩饰的审视。
“这位就是……让蛇王那老泥鳅都吃了瘪的……少主?”
虎爷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草莽江湖的粗粝和毫不掩饰的审视。他那双豹眼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评估一件货品的价值,或者说,一块砧板上的肉。
他身后那帮手下也个个眼神不善,肌肉贲张,无声地散发着威胁的气息。
萧辰几乎是瞬间就绷紧了全身肌肉,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将我更严密地挡在身后,眼神冰冷地对上虎爷的视线:“虎爷,注意你的态度。”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擂台上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我们这块区域空气凝固得能滴出水。
虎爷却像是没感觉到萧辰的杀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身边女郎的屁股让她们滚开,自己大马金刀地拉过一张椅子,在我对面坐下,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态度?老子就这态度!”他大手一挥,指着擂台,“老子混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认的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汉子!可不是什么躲在保镖身后、靠个不知道真假的纹身就充大爷的小白脸!”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几乎是赤裸裸的羞辱。
萧辰脸色瞬间阴沉得要滴水,手已经按向了后腰。
我却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他小腿一下。
萧辰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我。
我没看他,只是迎着虎爷那挑衅的目光,忽然笑了笑。
“虎爷说得对。”我语气轻松,端起面前的啤酒杯喝了一口,难喝地差点儿当场破功呕出来:“咳……江湖规矩,实力说话。光靠嘴皮子和祖荫,确实镇不住场子。”
虎爷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反应,愣了一下,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变成更浓的兴味和怀疑:“哦?那不知少主打算怎么让老子心服口服?也上台去打一场?”
他说着,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指了指台上刚刚被抬下去的“绞肉机”。
周围他的手下发出一阵哄笑。
萧辰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
我却放下酒杯,摇了摇头:“打打杀杀,太粗鲁。”
虎爷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嗤笑一声:“那你想怎么玩?”
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擂台,最后落回虎爷脸上,压低了声音,慢悠悠地说:“听说虎爷好赌。不如……我们赌一局?”
“赌什么?”虎爷眯起眼。
“就赌下一场。”我指了指擂台,“你挑你的人,我挑我的,输赢定论。我赢了,寅字部归位,往后听调听宣。你赢了……”
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道:“龙氏集团东南亚的三条海运线,我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