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在山林里晃悠。
他走得不快。
左看看，右瞅瞅。
像是在找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找。
脚底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声响。风从林子里穿过，带着股湿泥和草根混在一起的味道。他吸了吸鼻子，觉得这味儿比仙门里那些熏死人的香炉好闻多了。
“系统，你这新本事，还挺管用。”
他嘀咕一句。
没人应他。
只有脑子里那个冷冰冰的玩意，时不时蹦出来说两句。前几天吞了那吴老怪的修炼心得，这系统就跟吃了补药似的，活泛了不少。以前它只会说“检测到危险”或者“任务完成”，现在倒好，连风怎么吹，水怎么流，它都能嚼出点门道来。
就比如现在。
陈砚抬了抬脚，身子往前一倾。
那风就跟长了眼似的，托着他往前滑了一小段。轻飘飘的，没费什么力气。
“借风而行……嘿，倒是省鞋。”
他咧咧嘴，有点得意。
可没走几步，那得意劲就没了。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他揉揉肚皮，叹了口气。从青石镇出来，带的干粮早啃光了。这一路上，除了野果就是溪水，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修仙修仙，修到连饭都吃不饱，真是越修越回去。
“要是能抓只山鸡烤烤就好了。”
他正想着，耳朵忽然动了动。
远处有声音。
不是风声，不是兽吼。
是人的叫骂声，还有兵刃碰撞的动静。
陈砚脚步一顿，身子往旁边的大树后一缩，探出半个脑袋，眯着眼往前瞧。
林子外边，是一小片开阔地。
一支商队被围住了。
七八辆破破烂烂的马车，围成个圈。车上堆着些麻布口袋，看那沉甸甸的样子，像是粮食。十几个商队的人，有老有少，拿着木棍、柴刀，缩在车后，脸色煞白。
围着他们的，是二十来个骑马的汉子。
一个个歪戴帽子斜瞪眼，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马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识相点！把粮食都交出来！”
“爷们儿只要粮，不要命！”
“再磨蹭，把你们脑袋也拧下来！”
为首的是个黑脸大汉，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格外显眼。他手里没拿刀，空着两只手，但那双眼睛扫过来，商队里的人就忍不住哆嗦。
陈砚撇撇嘴。
马匪。
这世道，哪里都不太平。仙门里勾心斗角，凡界里杀人越货。他不想惹麻烦，自己一身伤还没好利索，系统又老是警告什么“仙界窥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缩回头，打算绕路走。
可就在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黑脸首领抬了抬手。
一股微弱，但绝不属于凡人的波动，倏地荡开。
灵力！
陈砚身子一僵，猛地转回来，死死盯住那首领。
只见那黑脸汉子嘴角一扯，露出个狞笑。他手指轻轻一弹，一道无形的气劲射出，“啪”一下打在最前面那辆马车的车辕上。
碗口粗的车辕，应声而断！
拉车的马受惊，唏律律一声长嘶，人立而起。车后的几个人吓得跌坐在地，面无人色。
“修仙的……”陈砚牙关咬紧，眼里冒出火来。
一个炼气五层的修士，跑来欺负一群手无寸铁的凡人？还抢粮食？
他想起青云宗丹房里那些孩童，想起青石镇被抽取生机的百姓，想起吴老怪临死前的话……这狗屁的修仙界！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本不想管闲事。
可现在，这闲事不管不行了！
“系统，扫描那些马匪！”
【叮！扫描完成。目标：凡人马匪x19，炼气五层修士x1。弱点分析中……】
一连串的信息涌入脑海。那些凡人马匪的破绽，要害，一一浮现。就连那黑脸首领灵力运转的滞涩之处，也看得清清楚楚。
“炼气五层……仗着点微末道行，就敢如此嚣张！”
陈砚啐了一口，从怀里摸出那把王铁匠送的淬灵匕首。匕首不长，黑黝黝的，看着不起眼，但刃口闪着寒光，专破低阶灵力。
他深吸一口气，脚下一点。
风，似乎又托了他一把。
身影如鬼魅般掠出树林，悄无声息地混入战团边缘。
一个马匪正挥舞着马刀，哇哇大叫着吓唬商队里的人。忽然觉得脖子一凉，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他茫然地抬手摸了摸，满手湿滑。
扑通一声，栽下马去。
旁边另一个马匪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肋下一痛，低头看时，一截黑色的匕首尖已抽了回去。他张了张嘴，眼前一黑，也跟着去了。
陈砚动作快得像风。
借助系统解析的弱点，专挑要害下手。淬灵匕首在他手里，成了索命的阎王帖。他也不硬拼，身形在人群中穿梭，忽左忽右。马匪们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就有人倒下。
“怎么回事？”
“有高手！”
“在那边！”
混乱中，终于有人发现了陈砚。几把马刀同时向他砍来。
陈砚不慌不忙，身子一矮，从马肚子下面钻了过去。顺手又是一匕首，扎进了那匹马的后腿。
马儿惨嘶一声，人立而起，把背上的马匪狠狠甩了下去。
“哎哟！”
那马匪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没爬起来，就被陈砚一脚踢在太阳穴上，没了声息。
商队的人都看傻了。
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年，看着瘦瘦弱弱，脸色还有点苍白，怎么动起手来这么狠辣？跟砍瓜切菜似的。
“多谢好汉！”商队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忍不住喊了一声。
陈砚没空理他。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那黑脸首领身上。
那首领也注意到他了。眼看手下接连倒下，他脸上挂不住了。
“哪来的野小子，敢坏爷爷的好事！”
他大喝一声，从马背上跃起，凌空一掌拍向陈砚。掌风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显然动了真怒。
炼气五层的灵力压迫而来。
若在以前，陈砚只能硬抗或者躲闪。但现在……
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风力辅助已就绪，地形分析：左侧三步处有斜坡，可借力。】
陈砚脚步一错，不是后退，反而迎着掌风向左前方冲去。那掌风擦着他的衣角掠过，打在空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与此同时，他感觉周身气流一变，一股推力从后方传来，让他速度陡然加快。三步并作两步，踏上了那个小斜坡，借势一跃，竟从侧面扑向了空中的黑脸首领！
“什么？”首领一惊，没料到对方身法如此诡异，仓促间变掌为爪，抓向陈砚面门。
陈砚不避不让，淬灵匕首直刺对方手腕。
匕首与包裹着灵力的手掌相撞，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那层灵力护罩竟被匕首轻易刺破！
首领“嗷”一声惨叫，手腕上多了个血洞，灵力运转顿时一滞。
两人同时落地。
陈砚踉跄一下，胸口有些发闷。毕竟修为差距太大，硬碰一下还是不好受。
那首领又惊又怒，看着流血的手腕，眼神变得凶狠。“好小子，有点门道！我看你能接我几招！”
他双手结印，周身灵力鼓荡，显然要动用更强的手段。
商队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陈砚却笑了。
因为他“看”到了。
在系统的解析下，那首领胸口偏左三寸的地方，灵力的光芒比其他地方黯淡许多，像是个没补好的破洞。
就是那里！
他再次前冲，不再躲闪，直直冲向首领。
首领狞笑，蓄势待发的一击就要打出。
突然，陈砚脚下一滑，像是被石头绊了一下，身子向前扑倒。
首领一愣，随即大笑：“这就吓趴下了？”
笑声未落，扑倒在地的陈砚手腕一抖，淬灵匕首脱手飞出，不是射向首领，而是射向他脚前的地面！
“铛”的一声，匕首钉入土里。
首领正觉莫名其妙，却见陈砚单手撑地，腰腹用力，整个人如陀螺般旋转起来，双腿狠狠扫向他的下盘！
这一下变起仓促，首领注意力还在那匕首上，下盘空虚，被扫个正着。
“哎唷！”
他下盘不稳，向后跌倒。
就在他身体后仰，空门大开的瞬间，陈砚如同早有预料，另一只手已从地上抓起那把破灵锤——刚才假装摔倒时，他就顺势摸到了锤柄。
身体借着旋转的力道腾空，双手握锤，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系统标记的那个“破洞”，狠狠砸下！
“噗——”
一声闷响。
像是破了的皮囊。
黑脸首领浑身剧震，眼睛猛地凸出，凝聚的灵力瞬间溃散。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只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抽搐两下，没了气息。
周围一片死寂。
剩下的马匪看看地上首领的尸体，又看看手持破灵锤、喘着粗气站起来的陈砚，不知谁发一声喊。
“老大死了！”
“快跑啊！”
一群人魂飞魄散，掉转马头，没命地逃进山林，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开阔地上，只剩下商队的人，和站在尸体旁的陈砚。
他拄着破灵锤，大口喘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左臂的旧伤也在隐隐作痛。
不过，总算解决了。
他弯腰捡起淬灵匕首，在首领的衣服上擦了擦血，收回怀里。
这时，商队那头发花白的老者，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离着还有几步远，老者就推开搀扶的人，整了整身上沾了尘土的绸衫，对着陈砚，一揖到地。
“老朽姓周，是这支商队的管事。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若非恩公仗义出手，我等今日，皆要命丧于此了！”
他身后，商队其他人也纷纷跪下磕头，感激涕零。
“多谢恩公！”
“恩公大德！”
陈砚被这阵仗弄得有点不自在，侧了侧身。“路过而已，不必如此。”
周管事抬起头，老眼里还带着后怕。“恩公有所不知，这批粮食是运往黑岩城救急的，若是被抢了，不知要饿死多少人。恩公此举，是活人无数啊！”
他打量着陈砚，见他年纪不大，衣衫普通，还带着伤，却能轻易斩杀那凶神恶煞的修仙者首领，心中又是敬佩，又是好奇。
“恩公这是要往哪里去？若是不嫌弃，不如与我们同行？我们正要前往黑岩城，那里是边境大城，繁华之地，也好让老朽略尽地主之谊，报答恩公。”
黑岩城？
陈砚心中一动。系统之前提示，通道碎片可能在南疆，吴老怪也提过南疆迷雾峡谷。这黑岩城既然是边境大城，或许能打听到更多消息。总比自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山里乱转强。
他沉吟一下，点了点头。
“也好。”
周管事闻言大喜，连忙招呼手下。“快，给恩公腾一辆舒服的车出来！收拾收拾，赶紧上路！”
商队的人劫后余生，又得了这么个厉害人物同行，顿时士气大振，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陈砚看着他们忙碌，又抬眼望向东南方向。
黑岩城……
听着就是个是非之地。
那周管事说繁华，可繁华背后，藏着什么？
仙门的触角，恐怕早已伸到了那里。
他摸了摸怀里那冰凉的淬灵匕首和破灵锤。
这一去，怕是又不得安宁了。
风还在吹，林叶沙沙作响。
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