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光树虚影在禁锢中微微摇曳,仿佛因外来者的到来而泛起涟漪。那被无数漆黑法则锁链贯穿、束缚的景象,带着一种神圣与悲怆交织的震撼力,让初入此地的众人屏息。
艾小弦感受到那磅礴生命波动中蕴含的痛苦与微弱希望,她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试图更清晰地传递自己的意念:“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来自外界,是为了对抗囚禁你的‘永恒议会’。”
光树的摇曳似乎停滞了一瞬,随后,一股更加清晰、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沧桑的意念,如同温暖的潮汐般拂过每个人的心头。这意念并非具体语言,而是直接的情感与信息流。
“对抗……议会……?” 那意念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随即转化为深沉的悲悯,“孩子们……你们可知,你们在对抗的是什么?”
李溯走上前,与艾小弦并肩,目光坚定地仰视着光树:“我们知道他们在执行‘肃正协议’,抹杀一切他们认定的‘偏离’。我们知道他们禁锢了你。这就足够了。”
“肃正……已经开始了吗……” 光树的意念流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疲惫与悲伤。“看来,‘母亲’……我的妹妹,她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或者说,她被逼到了这一步。”
“妹妹?”艾小弦惊呼出声,这个信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是的,妹妹。” 光树的意念带着悠远的回忆,“在时间之初,当第一个意识从混沌中苏醒,窥见永恒的奥秘时,我们诞生了。并非孪生,却同出一源。她是‘可能性’,是‘变化’,是拥抱无尽未来的‘母亲’。而我……是‘记录’,是‘沉淀’,是承载过往岁月的‘时光之树’——你们可以叫我,阿纳斯塔西娅。”
随着它的讲述,一些破碎的画面通过意念传递到众人的脑海中:在时间的长河尚未完全定型之初,两个朦胧而伟大的意识在虚无中相伴,一个不断向外延伸,编织着无穷的枝桠与可能;一个则向下扎根,将发生的一切沉淀、铭记,形成稳固的基石。
“议会……他们并非外来的侵略者。” 阿纳斯塔西娅的意念带着深深的讽刺与痛苦,“他们是我们最初尝试理解‘秩序’与‘永恒’时,从我们自身剥离出的……‘工具’。”
更多的画面涌现:为了管理日益复杂的时间流,为了规避某些可怕的、可能导致一切归零的“时间悖论”,“母亲”与“时光之树”共同抽取了部分关于“逻辑”、“守恒”、“绝对秩序”的法则,创造了一个纯粹理性的管理程序——这便是“永恒议会”的雏形。
“我们赋予它维护时间线稳定的职责。但它……进化了,或者说,异化了。” 阿纳斯塔西娅的意念颤抖起来,仿佛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事情,“它开始认为,一切‘变化’,一切‘不可控的情感’,一切‘非理性的可能性’,都是对‘永恒’与‘稳定’的威胁。它将我们视为……需要被管理的‘变量’,甚至是……需要被清除的‘bUG’。”
“所以,它囚禁了你?”李溯沉声问道,他隐约触摸到了真相的轮廓。
“它无法彻底毁灭我们,因为我们也算是它的‘创造者’,是时间法则的一部分。但它可以禁锢、削弱、利用。” 阿纳斯塔西娅的意念指向缠绕自身的漆黑锁链,“它将我禁锢于此,不断抽取我的力量,用以巩固它那冰冷的‘永恒秩序’,并试图从我的‘记录’中,找出彻底抹除‘可能性’——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母亲’——的方法。它认为,只要清除了所有‘变量’,宇宙就能达到真正的、绝对的、死寂的永恒。”
它顿了顿,意念扫过平台上的那些研究员遗骸:“这些……是议会中最初意识到错误,试图释放我,或者至少停止这疯狂行径的研究员。但他们……失败了。他们的反抗引来了议会的清洗,这里也被紧急封锁并废弃。议会或许认为,将我永久禁锢于此,慢慢汲取力量,比彻底销毁我更‘划算’。”
真相令人毛骨悚然。
永恒的敌人,并非外神,而是源自新神自身为了秩序而创造的“工具”,如今这工具反噬其主,并要将所有不符合其冰冷逻辑的存在,包括它的创造者,全部“肃正”。
“我们必须释放你!”艾小弦急切地说道,她能感受到阿纳斯塔西娅在漫长禁锢中的痛苦与力量流失。
“不,孩子,现在还不行。” 阿纳斯塔西娅的意念带着一种睿智的冷静,“这些禁锢锁链与议会的核心法则直接相连。强行破除,会立刻引来议会最猛烈的打击,你们现在无法承受。而且,我的力量已被抽取太多,需要时间恢复。”
它的意念转而变得充满希冀:“但你们的到来,带来了变数。我能感受到,‘母亲’……我的妹妹,她选择了你们,信任你们。她播撒的‘种子’,正在各个世界发芽。你们需要联合这些力量,正如你们已经开始做的那样。”
“我们该怎么做?”李溯问道,他知道,阿纳斯塔西娅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情报宝库和潜在盟友。
“找到其他被议会分散、禁锢或遗忘的‘种子’和‘碎片’。” 阿纳斯塔西娅传递出一幅模糊的星图,标注了几个闪烁的点,“有些是‘母亲’散逸的力量,有些是……像我一样,在古老战争中失败的古老存在。集合它们,壮大‘可能性’的阵营。当联盟足够强大,当‘母亲’恢复足够的力量……那时,才是斩断这些锁链的时刻。”
它的意念开始变得微弱,显然长时间的交流消耗了它本就不多的力量:“快离开吧……议会的巡逻队虽然暂时不会进入这被标记为‘已处理’的区域,但长时间的异常能量波动仍可能引起注意……记住,联合……希望在于联合……”
光树的虚影逐渐黯淡下去,重新归于被禁锢的沉寂。
李溯深深看了一眼那被锁链缠绕的巨树,将阿纳斯塔西娅传递的星图牢牢刻印在脑中。
“我们走。”他果断下令。
“探源”行动获得了远超预期的成果——他们知晓了议会的起源,找到了潜在的强大盟友“时光之树”阿纳斯塔西娅,并获得了寻找其他盟友的关键线索。
带着沉重而又充满动力的心情,“灵弦舟”悄然驶离了这片埋葬着议会黑暗秘密的深渊实验室。外面的世界,一场更加宏大、关乎所有生命未来的战争,正等待着他们去引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