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内,焦糊味尚未散去,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李溯快速销毁了烧毁的黑匣子残骸,不留任何痕迹。他的动作精准而迅速,但眼神深处压抑着风暴。老鼠最后那句未说完的话,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
永恒之炉……是活着的?这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范畴。如果那是某种生命体,或者具有意识,那么时序银行所做的一切,就不仅仅是剥削,而是更可怕的东西。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李溯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看向艾小弦,“清算人随时会根据信号残余定位到这里。”
艾小弦默默卷起画轴,点了点头。她没有问要去哪里,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恐惧,只是将那幅画紧紧地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她与过去世界唯一的联结。
李溯带着她悄无声息地潜出废弃控制室,如同两道影子融入了工业区的钢铁丛林。他没有选择来时相对开阔的维护通道,而是根据记忆中的地图,钻入更深层、更复杂的地下管网。这里充斥着污水和瘴气,是连城市清洁机器人都会忽略的角落。
黑暗中,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脚步踏过积水的细微回响。李溯在前方引路,每一步都极度谨慎,利用管道交错的阴影隐藏身形。艾小弦紧跟其后,出乎李溯的意料,她的脚步很轻,动作也很敏捷,似乎对在这种环境中移动并不陌生。
几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管网系统的一个边缘出口,外面是第七区与未规划区域的交界地带,一片荒芜的垃圾倾泻场。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远处能看到隔离电网发出的微弱蓝光。
暂时安全了。
李溯靠在一个生锈的巨型管道内壁上,短暂喘息。他拿出个人终端,虽然无法连接银行网络,但离线地图和基础功能还在。他调出老鼠冒着生命危险传来的那个坐标数据包。
数据经过多重加密和伪装,李溯耗费了不少心力才成功解码。当坐标最终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时,他的眉头紧紧锁起。
坐标点不在任何已知的行政区域,甚至不在银行控制的“边界”缓冲区内。它位于一片被标记为“深度静默区”的广袤地带,地图上那里只有一片令人不安的灰白色,旁边标注着猩红的警告:“时空结构失稳,物理法则异常,禁止一切形式的通行。”
“就是这里吗?”艾小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不知何时也凑过来看着屏幕,对于那触目惊心的警告标识,她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你知道这里?”李溯看向她。
艾小弦轻轻摇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坐标点上:“爸爸的笔记里,提到过‘时间的伤痕’……他说,只有在最深的伤痕里,才能看到世界原本的样子。”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虚点在屏幕的灰白区域,“他说,那里是‘真实’的碎片。”
真实……李溯咀嚼着这个词。如果现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是被扭曲、被校准过的,那么那个连时间都无法稳定存在的静默区,反而可能更接近“真实”?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我们怎么去?”艾小弦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穿越边界线已经是极度危险,想要深入连银行都列为禁区的静默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常规的载具在那里会失灵,导航系统会失效,甚至人体自身的时间感都会发生错乱。
李溯沉默着。他确实知道一些穿越边界线的秘密路径和黑市方法,但静默区是另一回事。他需要载具,需要特殊的导航设备,需要应对时间乱流的生存装备。这一切,都需要资源,而他们现在是被全城通缉的逃犯。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时间棱镜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温热感。
李溯心中一动,将其取出。只见在终端屏幕微光的映照下,棱镜内部那些原本缓慢流淌的能量纹路,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些,并且隐隐指向了一个特定的方向——并非静默区坐标的方向,而是朝着第七区的某个特定区域。
“这是……”李溯瞳孔微缩。难道这棱镜不仅储存着信息,还是一种指向标?它在指引他们获取前往静默区所必需的东西?
艾小弦也看到了棱镜的变化,她轻声说:“爸爸说过,当‘钥匙’感应到正确的路径时,会为我们点亮路灯。”
路灯?李溯看着棱镜指引的方向,那里是第七区着名的黑市和灰色产业聚集地——“齿轮巷”。龙蛇混杂,情报和违禁品在那里如同流水,同时也是银行监控相对薄弱,但危险程度极高的地方。
棱镜在指引他们去齿轮巷。
是陷阱,还是真正的生路?
李溯无法判断。但他知道,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老鼠用生命换来的坐标,艾小弦父亲留下的棱镜,以及那笼罩在永恒之炉上的巨大谜团……所有这些,都像无形的推力,让他只能朝着未知前进。
他收起终端和棱镜,棱镜的温热感也随之消失。
“走吧。”李溯站起身,目光投向齿轮巷的方向,眼神重新变得冷硬而坚定,“我们去会会那些‘路灯’。”
齿轮巷的阴影里,藏着通往地狱还是真相的入口,他必须亲自去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