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以灵力将那些残余在空中、土壤和周边建筑物上的辐射一并细致地清扫,直到彻底结束。
过量的消耗导致他面色有些苍白。
而连岳星强行压制住体内尚未炼化的能量,恢复至人形,费了她不小的力气——精妙的控制,永远比单纯的毁灭难得多。
这种爆炸本身对她毫无影响,全世界都炸了她也能活得好好的。
但这次出手,只是为了帮一把心系众生、救苦救难的仙尊!
这人真是拼着自己入魔的风险,也要去救人。
镜泽原本擅长的是用剑杀敌,斩杀了不知多少妖魔。
一心潜修剑道,从未刻意钻研过控制与守护相关的领域。
这意味着如果他想要做到替人消灾——尤其是消减核电站爆炸产生的危害,就必须要耗费成倍的灵力,拼尽全力,才能勉勉强强做到完善。
仙尊叹息一声,苍白地飘落到被连岳星吞噬过的土地,在褐色土壤上摆放逝者焦黑的尸身。
他对这些失去生机的可怜人无力回天,只能出手抚去尸体内的辐射,避免后来收尸的人遭到伤害。
他不善治愈的法术,更不会强行违反仙界规则将死人救活。
只得将昏迷的伤者分散着摆在另一边,剔除他们体表残余的辐射。
平日里凡人普通的伤势都好处理,可现在面对这侵入人体的辐射……
他无计可施。
凡人一旦遭受过量的辐射,危害渗透进他们体内,那么细胞、乃至其中更细小的分子都会沾染上放射性物质,换句话说,他们本身就成了放射源。
从灵气的视角来看,一切生灵的肉身都是玄之又妙,不可强行干涉。
若是想用灵力侵入他人体内的运转,从细微处尝试终结辐射,效果也极其不佳。甚至一个不留神,就容易转变为魔气侵袭、导致伤者爆体而亡。
此时镜泽的灵力早已消耗一空,再也无法支撑任何对人体微观层面的精细操作。
他不能莽撞地以他人的性命冒险。
只能一手提着剑,怀里抱着连岳星那把作为本命法器的长柄镰刀,低垂着头颅凝视这些凄惨的凡人,感到迷茫。
镜泽试着用镰刀触碰人体,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魔尊的镰刀无法吸走人体内的辐射。
伤者之中有人烧伤,也有人在慌乱中遭受其他创伤,可仙尊依旧不敢冒险用灵气治愈。
哪怕再小的伤口,治愈术的原理也是用灵气加速人体本身的愈合。
若是稍有不慎,还是会在血肉中埋下魔气,导致伤者余生都只能在痛苦中倍受煎熬,甚至发疯对他人造成伤害。
左思右想,仙尊感到无力……他能力有限,救不了这些人。
连岳星落在了他的身旁,发现这人状态明显不对,辐射已经入侵了他的体内,正在加剧他的痛苦、影响着他的思维,他却依旧不管不顾。
连岳星不免皱起眉头,提醒他:“你救不了这些人,走吧。”
镜泽有些机械地抬起头,木然地望向她,眼里布着血丝:“我救不了,你能救吗?”
“怎么救?我把他们吃了,终结他们的痛苦?
还是把这些新产生的放射源拆开,一个原子一个原子地修复?你们仙界的大乘期修士都不会这么做!”
魔头的话十分现实、也残忍,让镜泽再度颓废地垂头。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催促道:
“走吧!你何时这么关心凡人的生死了?过往不是一直都坚持仙界不扰凡尘俗世么?
“这不就是一场天灾人祸,以前人族打仗死了那么多人,也不见你多看一眼。
“你不如抽出点时间,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看一下你自己现在的状态——难不成,你真想就地成魔?”
连岳星极少见地说出了那么多话,直接拽住了他的胳膊。
镜泽的嘴唇嗫嚅,似乎还想挣扎:“可是……这次核电站的事故,是由一伙异能者谋划报复,自爆引起的……不止算是凡人之间的事务。”
说着,他的声音愈发地低,仿佛陷入了某种魔怔。
镜泽回忆起了近千年间的痛苦往事,昔日熟识的道友因灵气匮乏、修为下跌而逐渐产生心魔,崩溃之中将要堕魔,却流着泪请求他杀了他们。
但也有人为求活命,入魔后祸乱人世,以怨气修行,造成桩桩惨案后被他追查斩杀。
最令他难以忘记的……却是有道友在坐化前联系他前来,欣然接受了消亡。
他们只为坐化时从体内逸散出的一点灵气,能多被仙尊存下些。
因为大家都知道镜泽的灵根最为特殊,肯定能坚持得最久……
到最后,他也确实坚持下来了,在无法感知到任何一丝灵气时陷入了沉睡,而不是死亡。
他太无力,也太没用。
这世间有太多悲剧他无能为力。
他这样的,还当什么仙尊?求什么道?如何飞升成神?
他……
“镜泽!”连岳星厉声唤醒了他,从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镰刀,“守住心神,别被魔气影响!”
于仙尊而言,那些停留在体表的魔气都还好处理,可一旦跑进了体内,这些落网之鱼就变得十分难缠,会在他的体内乱窜,轻则干扰灵力运转,重则入魔或是当场自爆。
修仙者必须守住心神,才能对抗体内的魔气侵蚀!
没错,大量的高危辐射、充裕的灵气和堆积的负面情绪,最容易产生魔气!
现在镜泽的身体已经沾染上了一些,但至少不是自己产生的魔气——若是他能由内而外自发产生魔气了,那就是变成魔修了!
连岳星捂住镜泽的双眼,阻隔了他的视线,将这令人不省心的仙尊用灵力捆住。
若是此时他守不住心神入了魔,只怕是以后所行之事比魔头都要偏激不少。
她强行将人带离此地,从两人出现到离去,全程不超过5分钟……
留给人类一个神秘的未解之谜,核电站凭空消失,变成深陷的大坑被海水倒灌,周围离得近些的房屋也不见踪影,只余黄褐色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