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四说这番话时,扶青用自己的双手捂住了怀中孩子的耳朵,她仍旧没有抬头看竹灯。
竹灯握紧自己的双拳,无声地张开口,吸入一口气。
她似乎好像真的是一个坏人,从一开始对自己身份怀疑,那现在,她将这件事情的可信度调至三成,她仍旧想要挣扎一番,或许,或许她也是逼不得已,是接生婆让她带回来的哑药,不是她自己的安排。
这种仿若沉入泥潭的思绪挣扎很快被竹灯掐断。
她不必如此多思多虑,必须时刻告诉自己,她只是一个探查真相,让幕后凶手得到惩处,这就是目前,她存在的理由。
竹灯弯腰接过了扶青手中的空碗:“我先把它拿出去。”钱四温柔地看了眼妻子,沉默着跟在竹灯身后走了出去。
走出屋外,竹灯将空碗放在了吃饭的桌子上。夜晚难得的几缕凉风吹来,多少吹散了她负面的思绪。
但不用多想,这村子里,应当有不少人对自己恨之入骨吧。
对于跟着自己出来的钱四,竹灯想了想:“你总是跟着我,让我心里不舒服。”说完,钱四的神色闪过纠结,却也真的没有再跟着竹灯进屋。
等到竹灯再次进到里屋时,扶青怀中的孩子已然入睡,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上的被褥中心后,扶青站起身,看向竹灯的眼神带了愧疚,她轻手轻脚地走向竹灯,大着胆子拉住她的手,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又指了指两个人,示意竹灯跟着自己。
紧接着,扶青转身朝着右侧残破的小柜子走去,她仍旧尽最大可能保持安静,竹灯跟在她的身后,用手中的烛台为她照亮一丝稀薄的微光。
扶青寻出一根蜡烛,一根从来没有人用过的完好的蜡烛,但蜡烛表面有些油腻,连带着带出一个纸封掉落在地,扶青匆匆瞥了一眼,垂下的双眸一闪而过的隐忍与难堪,全部被她挺翘的睫羽遮住,竹灯并未发觉。
竹灯的手中多了一根蜡烛,扶青期盼地看向竹灯,从一旁的桌面上拿出打火石,做点火的动作后又摇头,再指向蜡烛,一番熟练明了的动作让人一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要使用这根蜡烛。
扶青的各种比划动作,与看向竹灯的神情,多了许多乞求,这让竹灯撇去犹疑,点头应了下来。这崭新的蜡烛让她想到了这屋子一进门时的那根完好的蜡烛。
许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吧。竹灯想。
她的视线落在了地上的纸封之上,将蜡烛放入怀中,竹灯蹲下身,想要将其捡起,却被扶青猛地抓住臂膀,她自己蹲下身迅速捡起,重新将其安置在抽屉之中。
竹灯挑眉。
自己本也不是出于想要帮助对方的善心才想要捡那纸封,只是觉得这东西既然出现,许是什么重要的提示。没想到扶青竟然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应,这让竹灯愈发好奇那纸封中的内容了。
抬手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色,又指了指竹灯,闭上眼做休息状后,扶青抬头,视线中带了几分怯意。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赶人行为,对方还是竹娘子,说她一点不害怕,那必然是假的。
可是竹灯已经从心底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看到那纸封中有什么东西,于是瞧了眼手中即将燃尽的烛火,露出为难的神情。
“自然是再好不过……呀!”手中烛火不慎灭掉,屋内重归一片漆黑,竹灯在黑暗中勾起得逞的唇角,“屋内太黑了扶青,你去将我的灯笼拿来。若是不便,可先点你那进屋时的蜡烛做急用。”
“嗬!”扶青听到要点燃那根蜡烛,立刻用哑音想要拒绝,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又或许是态度过于决绝,她迅速抬手比划找补,让竹灯在原地等着,她立刻去寻灯笼来。
完了(LIAo),扶青熟练地走进漆黑,朝着院落里光亮的地方走去。
趁此功夫,竹灯迅速打开抽屉,将那纸封拿出放到怀中。若是影响到剧情,那便去强制回档重来吧,反正她到时候也早把想知道的信息拿到手了。
扶青很快回来,她手中握着灯笼,透过光线,瞧见竹灯正坐在门槛上,双手撑着下巴微笑着看向自己。
竹灯拒绝了钱四送自己回家的提议,她本也就是找个理由,何况天黑,她懒得支配别人在黑夜中行走,再者,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出了院门,竹灯道了谢,让两人回屋,自己提着灯笼慢悠悠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等到走出一定距离,竹灯直接拐了个弯,朝扶青家相反的方向,墙柳家走去,她有事情想要验证一下。
墙柳家漆黑一片,竹灯站在门口,眨眨眼,这自己也敲不了门,没门可敲啊。但是她又想进去……
正当为难的时候,内门打开,漆黑的人影走了出来,是个瘦削的男人,他面色不善地走来,却又在灯笼光下看清来人是竹灯时变了神情,微微躬身笑着欢迎:“不知竹娘子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竹灯抬头望天,看着漫天繁星道:“是吗?现下已是深夜了?”
那还确实没有。但竹灯单纯疑问的语气在他看来是无形的质问,于是男人的腰身更弯了些:“没有没有,可是竹娘子有事前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竹灯歪了下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脑壳:“我应当怎么称呼你?”
“谢竹娘子抬爱,小的上光,您叫我上光、或随您喜欢既可。”
竹灯点头,虚虚扶了对方一把:“站直了身子吧,上光,我问你,墙柳可是睡下了?”
“……是,墙柳今日太过疲乏,回来后便很快睡下了。”
行吧,竹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只是临转身离开时忽又顿住,回过头问:“上光,你们家,也有不会点燃的完好蜡烛吗?”
“有的,有的有的,竹娘子也喜欢?”对于竹灯的提问,上光突然从原本的谨慎恭敬变了个态度,却没想到竹灯只是了然点头,面上神情毫不在意。
“我并不缺蜡烛,只是今日从别处收到了蜡烛作礼,随意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