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洞顶玄机**
洞窟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弩箭的厉啸停止了，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严世蕃和他那些黑衣家丁，都不由自主地随着张烨那石破天惊的呼喊，投向了幽暗的洞顶。
那里，只有被火光映照出的、凹凸不平的岩石阴影，以及因先前震动而簌簌落下的尘埃。并无任何“主上”存在的迹象。
严世蕃脸上的惊疑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化为被戏弄的暴怒，他那张胖脸因愤怒而扭曲，细长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小畜生！死到临头，还敢故弄玄虚！给本官乱箭射死！”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咔…咔嚓……”
一声清晰的、不同于落石的机括转动声，突兀地从洞顶那片颜色幽深的区域传来！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严世蕃的怒吼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眼神中再次充满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身边的黑衣家丁们也骚动起来，弩箭下意识地抬高，指向声音来源。
张烨自己都愣住了，他本是情急之下的胡诌，难道真的一语成谶？
青衫文士反应极快，趁着对方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软剑如毒蛇吐信，瞬间刺穿了两名离得最近的家丁咽喉！同时低喝：“退向角落！”
阿吉忍痛抱起几乎无法行动的朱载堉，孙先生也拖着伤腿，几人迅速向洞窟最内侧、堆放木箱后方的死角退去。张烨连滚爬爬地跟上，顺手将那块边缘锋利的石块紧紧抓在手中。
洞顶的机括声连续响起，那片幽深的岩层竟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约一人通过的方形洞口！一股更加陈旧、带着檀香和书卷气息的风从洞口吹出，与洞内的血腥和海腥味格格不入。
一道身影，如同没有重量般，轻飘飘地从那洞口落下，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洞窟中央，正好处于张烨等人与严世蕃队伍的中间。
那是一个身着玄色道袍、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的老者。他面容清癯，肤色红润，看不出具体年岁，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内敛，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他手中拿着一柄白玉拂尘，尘尾雪白，不染丝毫尘埃。
这老道出现得太过诡异，气场更是深不可测，瞬间镇住了全场。
严世蕃死死盯着老道，脸色变幻不定，似乎在急速思考对方的身份。他显然并不认识此人。
老道目光平淡地扫过满地狼藉——怪物的尸体、死去的家丁和老船公、受伤的众人，最后落在严世蕃脸上，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严东楼，此地非你该来之处。带着你的人，走吧。”
他竟然直呼严世蕃的表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严世蕃何曾受过如此轻视？尤其是在这即将得手的关键时刻！他怒极反笑：“哪里来的妖道，在此装神弄鬼！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连你一并诛杀！”
老道摇了摇头，脸上无喜无悲：“痴儿，利令智昏。你父严嵩尚知敬畏，你却步步踏错。此间之物，非你所能觊觎，此间之人，亦非你所能动。”
他说话间，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张烨藏身的角落，尤其是在张烨怀中的方向（那里放着敛息囊）停留了一瞬。
张烨心中剧震！这老道知道影珠在他身上！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听其言辞，似乎对严嵩父子并无好感，但也绝非站在他们这边。
严世蕃被老道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和教训晚辈的语气彻底激怒了，他不再废话，厉声道：“杀了他！”
黑衣家丁们虽然对这诡异出现的老道心存畏惧，但严令之下，还是悍然扣动了弩机！十数支淬毒弩箭如同毒蜂群，射向静立不动的老道！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老道甚至没有抬起手中的拂尘，只是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射至他身前三尺的弩箭，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去势骤止，然后叮叮当当地掉落一地！
“护体罡气？！”青衫文士失声低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先天之境？！”
严世蕃也吓得后退一步，脸色煞白。他虽不习武，但也听说过武道传说中的至高境界，那是万人敌的存在！这老道竟然是先天高手？！
老道依旧面无表情，拂尘轻轻一摆。
“砰！砰！砰！”
站在最前面的七八名黑衣家丁，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胸口猛地凹陷下去，口喷鲜血倒飞而出，撞在洞壁上，眼看是不活了！
举手投足间，瞬杀七八名精锐！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剩余的家丁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挤作一团，再无人敢上前。
严世蕃肥胖的身体微微颤抖，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他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有这老道在，莫说杀人夺宝，能否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老道不再看那些家丁，目光再次落在严世蕃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最后的警告：“滚。或者，留下。”
严世蕃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内心充满了屈辱和不甘。他死死瞪了老道一眼，又怨毒地扫过张烨等人藏身的角落，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在心里。
最终，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猛地一跺脚，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们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在剩余家丁的簇拥下，狼狈不堪地沿着原路迅速退去，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收拾。
洞窟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伤者的喘息和张烨等人惊魂未定的心跳声。
那神秘的老道，缓缓转过身，目光平和地看向张烨他们藏身的角落。
张烨紧紧握着那块碎石，心脏依旧狂跳。这老道逼退了严世蕃，救了他们，但其目的不明，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他是友？还是驱走了狼，来了虎？
老道一步步走来，脚步无声，最终在离他们数步远的地方停下。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受伤的朱载堉身上，微微颔首，随即看向青衫文士：“司礼监的人？回去告诉吕芳，此地之事，非他所能插手，让他安分些。”
青衫文士脸色微变，躬身不语。
最后，老道的目光定格在张烨脸上，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看到他怀中那枚冰冷的敛息囊。
“小友，”老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磁性，“你怀中那‘祸源’，与你有缘，却也与你相克。是福是祸，皆在你一念之间。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等张烨回应，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重新掠上洞顶那个方形入口，入口随即无声关闭，恢复了原先幽深岩石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洞窟内，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几人，以及满地的尸体、金锭、卷宗，还有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未来。
张烨怔怔地看着恢复原状的洞顶，回味着老道那番玄之又玄的话语。“祸源”指的是影珠？“与你有缘”是何意？“相克”又预示着什么？这神秘老道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为何出手相救，却又对司礼监和大太监吕芳直呼其名，言语间毫无敬意？他最后那几句告诫，是善意提醒，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