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那句“会会这位三公子”的话音还在山风里飘着,人已经硬着头皮,领着姜璃和苏九儿,一步一顿地往山下走了。那感觉,不像是去赴约,倒像是去刑场。
下山的路,感觉比平时长了十倍不止。每一步都踩在心脏上。林玄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还有身后苏九儿那极力压抑、却依旧细碎慌乱的脚步声。姜璃倒是依旧沉默,但林玄能感觉到,她周身那股清冷的气息,比平时更凛冽了,像是一把出了半鞘的剑。
越靠近镇子,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就越明显。平日里鸡飞狗跳的清水铺,此刻竟然鸦雀无声,连狗叫都听不见一声。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偶尔有胆大的从门缝里偷看一眼,眼神里也全是敬畏和恐惧,“唰”地一下又缩了回去。
镇守府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此刻 洞开着,像一头巨兽张开的嘴巴。门口站着两个 穿着南宫家月白锦袍的护卫,腰杆挺得笔直,眼神如同鹰隼,扫过林玄三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连问都没问一句,只是 微微侧身,让开了一条通道。那态度,分明是早就料到他们会来。
林玄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得发疼的嗓子,深吸一口气,率先迈过高高的门槛。姜璃紧随其后,苏九儿则 低着头,几乎是小跑着跟了进去,小手死死攥着林玄的衣角,指尖冰凉。
一进大厅,一股无形的压力 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厅里光线有点暗,只有几盏长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原本属于镇守的主位上,此刻 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年轻人。
正是南宫家的三公子,南宫熠。
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面容俊美得甚至有些阴柔,皮肤白皙,一双狭长的凤眼半眯着,带着几分慵懒,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锦袍,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流云暗纹,在灯光下 流淌着水波般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最扎眼的是他腰间那块 青翠欲滴的龙凤玉佩,此刻正 散发着淡淡的、如同呼吸般起伏的氤氲灵气,将周围一小片空间都映照得朦胧起来。
他就那么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着扶手,另一只手 有一下没一下地 转动着拇指上一枚 碧玉扳指。姿态放松得像是来度假的。
但整个大厅里的空气,却像是凝固的胶水,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一种 深沉如海、却又无处不在的灵压,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压得人胸口发闷,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胖乎乎的镇守和几个师爷衙役,全都 缩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一个个 脸色煞白,满头大汗,连大气都不敢出,偶尔偷瞄一眼主位,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林玄一踏进这大厅,就感觉像是 一头扎进了冰水里!那股灵压,不像李道长那样咄咄逼人,却更加厚重,更加难以抗拒!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变成了沉重的铅块,要把他压垮!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暗中运转那点微薄的灵力抵抗,才勉强站稳,但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姜璃站在他身侧,身姿依旧挺拔,但林玄能感觉到,她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绷得更紧了。她周身的剑气,如同遇到天敌的刺猬,悄然收缩,凝练到了极致,与那股无处不在的灵压 形成了无声的对峙。
苏九儿就更不堪了。她一进来,就被那庞大的灵压 吓得浑身一颤,差点软倒。她死死咬着嘴唇,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单薄的身体 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体内的妖力,在这股纯粹的、带着上位者威严的灵压面前,更是 如同遇到了克星,紊乱不堪,几乎要失控。
南宫熠 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们的紧张和不适。他那双半眯的凤眼,懒洋洋地 在三人身上扫过。目光掠过林玄时,带着一丝 毫不掩饰的漠然和轻视,像是在看一只蝼蚁。掠过姜璃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 淡淡的讶异,似乎认出了她的青云宗路数,但随即又恢复了慵懒,并未过多关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 几乎要缩到林玄身后的苏九儿身上。
那一瞬间,他眼中慵懒的神色 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锐利如鹰隼般的精光!那目光,仿佛具有实质,穿透了空气,直直刺在苏九儿身上!
苏九儿“嘤咛”一声,像是被毒蛇盯上一般,浑身剧颤,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南宫熠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三息的时间。他 嘴角缓缓向上勾起,露出一抹 意味难明的弧度,那笑容,带着一种 掌控一切的玩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满意?
整个大厅里,落针可闻。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苏九儿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
终于,南宫熠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 天生的傲慢和不容置疑,如同冰冷的玉石碰撞,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青丘狐裔……”他轻轻吐出这四个字,像是在品味着什么,“血脉虽稀薄了些……”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探照灯,在苏九儿苍白的脸上逡巡,最终,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一字一顿地说道:
“倒也……纯净。”
“本公子此行,”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死苏九儿,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 令人心悸的寒意:
“正是为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