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中,挣扎的力量正在肉眼可见地减弱。
英格丽·威尼斯,这位威尼斯家族的顶尖杀手,在缺氧和持续颈动脉受压的双重折磨下,她的反击不再那么狂暴有力,捶打我胸腹的手肘力道渐弱,双腿的蹬踹也变得杂乱无章。
冰冷的污水模糊了她的感官,剥夺了她赖以成名的敏捷与听觉优势。
胜利的天平,正随着她意识的逐渐模糊而向我倾斜。
杀了她。
一个冰冷的念头在我脑中盘旋。
这是最直接、最永绝后患的方式,这个女人的危险程度毋庸置疑,放任她活着,等同于在身边埋下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
然而,就在我手臂进一步收紧,准备彻底终结这场搏杀时——
“■■!住手!别杀她!”
萧何急促而尖锐的声音从岸上传来,穿透了污水的阻隔和搏斗的喧嚣。
我动作一滞,手臂的力量下意识地松懈了半分。
为什么?
“留活口!”萧何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快速喊道,“她是威尼斯家族的核心成员!知道的情报比那些小喽啰多得多!我们需要俘虏!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他的理由听起来无比合理,符合他一贯作为团队“大脑”的定位——最大化利用一切资源。
但我知道,这并非全部。
我能感觉到他语气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与纯粹理性分析不符的紧迫。
是因为什么?
就在我分神的这瞬间,原本已近昏迷的英格丽似乎捕捉到了一线生机,残存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猛地一挣!
我立刻收束心神,双臂再次发力,将她死死锁住,但杀意已然被萧何的呼喊打断。
岸上,拉普兰德原本带着兴奋狂笑的嘴角慢慢平复下来。
她那双蓝灰色的瞳孔锐利地转向萧何,里面闪烁着审视和一丝了然的玩味。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要穿透他那副焦急的伪装,看清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萧何被拉普兰德看得有些发毛,但他努力挺直脊背,维持着冷静分析的表情,重复道:
“活着的她,比一具尸体有价值得多!莱赫,帮忙!”
莱赫闻言,没有任何犹豫。
对他而言,不杀失去反抗能力的敌人是骑士信条的一部分,俘虏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结果。
他上前一步,银枪探入污水,精准地挑向英格丽的手腕,试图击落她可能还紧握的武器,同时沉声道:
“放弃抵抗,我们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拉普兰德看着萧何努力维持镇定的样子,又看了看在水中依旧死死锁住英格丽等待最终指令的我,她嘴角最终扯起一个极其细微、意味不明的弧度。
随后她移开了目光,仿佛失去了兴趣般,甩了甩双剑上的水渍,懒洋洋地道:“随你们便,不过,捆结实点,这狐狸爪子利得很。”
她这话,算是默认了萧何的提议。
她没有戳穿萧何那关于“情报”的并非完全真实的理由,或许是因为觉得无所谓,或许是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对萧何那份“多余”善意的默许?
得到拉普兰德事实上的同意,萧何明显松了口气,赶紧对我喊道:“■■,可以了!把她弄上来!小心她装死!”
我闻言,双臂依旧保持着锁扣,凭借着强大的腰腹力量和再生能力提供的底气,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英格丽,艰难地向岸边挪去。
莱赫伸出援手,用银枪作为支点,协助我将这个危险的俘虏拖上了污秽的岸堤。
英格丽瘫软在地,浑身湿透,昂贵的深色衣物沾满污泥,狼狈不堪。
她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但那双冰冷的眼睛在恢复清明的瞬间,立刻扫过我们几人,充满了屈辱和毫不掩饰的杀意,只是暂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搜身,解除所有武装。”莱赫严格执行着俘虏程序,动作迅速而专业,将英格丽身上隐藏的飞镖、短刃等零碎武器一一找出。
萧何从随身的包里找出备用的异常坚韧的源石技艺抑制绳索——这是他之前为了应对可能俘获的源石技艺使用者而准备的,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他小心翼翼地和莱赫配合,将英格丽的手脚牢牢捆缚,并戴上了限制源石技艺使用的特制镣铐。
整个过程,拉普兰德都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她没有再插手,但也没有离开,仿佛在确保这场“俘虏行动”不会出现意外。
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英格丽那充满恨意的脸,眼神中没有任何同情,只有一种“麻烦暂时解决”的漠然。
当英格丽被彻底制服,像一袋货物般被丢在墙角时,巷子里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和污水流淌的细微声响。
我们成功了,俘虏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敌人。
但空气中弥漫的并非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氛围。
萧何利用理性的外壳包裹了感性的抉择,拉普兰德看穿却未点破,莱赫恪守着他的准则,而我……执行了命令,内心却对拉普兰德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无法释怀。
这个俘虏,究竟会成为一个宝贵的情源,还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灾难?
而萧何那份隐藏在“情报价值”下的,是对什么的温柔?而这又将会给我们的前路带来怎样的变数?
叙拉古的夜色,依旧深沉。
而我们的队伍带着一个冰冷的、充满恨意的“战利品”,再次隐入了阴影之中。
前方的路,因这个俘虏的存在,变得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