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呛人的，带着铁锈和机油馊味的黑。
肺管子火辣辣地疼，吸进来的每一口气都带着股陈年老灰的味儿，呛得人直咳嗽，咳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喉咙眼儿跟被砂纸剌过一样。
我瘫在冰冷粗糙的金属地板上，像条扔上岸的破鱼，除了喘气，屁劲儿没有。浑身骨头跟散了架又拿劣质胶水胡乱粘回去一样，处处都透着一股濒临崩溃的酸软疼。脱臼过的那边肩膀肿得老高，一动就钻心地疼。
耳朵里嗡嗡响，除了自个儿破风箱似的喘气和心跳，就剩下远处不知道哪儿传来的、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电子设备重启的滴答声，还有…更远处、更轻微的、窸窸窣窣的金属摩擦声…
这鬼地方…不是完全死的。
岚…岚呢？！
心里猛地一抽，挣扎着想坐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又栽回去。咬着牙，手在黑暗里乱摸，终於碰到一片冰凉的衣角——是岚！她还躺在那，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还在！
稍微松了口气，冷汗却唰一下又冒出来了。这他妈是哪儿？安全吗？刚才那窸窸窣窣的动静是啥？
强迫自己冷静，竖起耳朵仔细听。那电子滴答声似乎规律了点，像某个系统在艰难重启。金属摩擦声…没了？还是被滴答声盖过去了？
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借着不知道从哪条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带着杂色的应急灯光，勉强能看清个大概。
这是条狭窄的通道，两边墙壁布满锈蚀和凹痕，头顶管道裸露，挂着厚厚的灰尘蛛网。空气里除了铁锈味，还有股淡淡的…臭氧味？像是刚通电不久。
挣扎着爬起来，靠着墙喘了半天。把岚挪到墙角稍微干净点的地方，脱下自己那件破烂外套给她盖上。她脸色白得吓人，摸着冰凉。
得找点有用的东西。水，吃的，药，或者…能搞清楚这鬼地方是啥的线索。
通道一头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另一头稍微有点光线透出。扶着墙，一步一挪地往有光那边蹭。
走了十几米，拐过一个弯，前面是个稍微大点的舱室。门开着，里面有几个歪倒的柜子，墙上有个屏幕碎裂的控制台，一盏应急灯挂在天花板上，接触不良地闪烁着，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地上散落着一些工具和零件。扑过去一阵翻找，找到半瓶凝固成坨的营养膏（过期一百年了吧操），一个瘪了大半的水壶（晃了晃，好像还有点液体），还有一个没开封的急救包！
如获至宝！拧开水壶，小心闻了闻，没异味，抿了一小口，冰凉涩口，但真是水！赶紧灌了两口，喉咙的灼烧感稍缓。又把水壶凑到岚嘴边，极小心地润了润她乾裂的嘴唇。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有戏！
打开急救包，里面东西还挺全。给自己肿胀的肩膀喷了镇痛消炎的喷雾，又找了点高能量胶撕开，挤进嘴里。甜得发腻，但一股热流很快从胃里散开，稍微有了点力气。
处理完自己，又给岚检查了一下。她生命体徵很弱，但暂时没恶化。急救包里有强心针和营养剂，但不敢乱用。只能先给她注射了点基础的维持液。
做完这一切，瘫坐在她旁边，稍微喘口气。脑子里那根弦还绷得死紧。
这到底是什麽站？谁建的？废弃多久了？刚才那动静咋没了？
目光扫过那个破控制台。屏幕碎了，但指示灯似乎亮着几个。爬过去，试着按了几个键。
没反应。又找到墙上一个隐蔽的重启开关，狠狠按下去。
控制台猛地一阵嗡鸣，屏幕闪烁了几下，竟然跳出了一个极其暗淡、满是雪花的界面！顶部有几个模糊的字元闪动，勉强能认出：“前哨站 tc-7 … 系统重启… 能源不足… 生命维持… 最低限度…”
tc-7？前哨站？又是他妈前哨站！跟南极那个倒霉催的编号差不多！是联合边境的？还是更早的？
试着操作界面，大部分功能锁死，只有环境监控和内部结构图还能勉强调取。
环境数据：温度低（但还能忍受），辐射水平… 卧槽！居然在安全范围内！氧气含量偏低但稳定。生命维持系统确实在最低功耗运行。
结构图加载缓慢，支离破碎。勉强看出这站不大，分三层。我现在在第二层的生活区附近。下面一层是动力炉和仓库（标注已损毁？）。上面一层是通讯塔和观测站（标注部分功能瘫痪）。
通讯！操！通讯！
心里一阵激动，赶紧找通讯相关的选项。结果让人失望——长距离通讯模组离线，能源不足无法启动。短距离信标… 倒是能开，但功率极低，估计屁用没有。
唯一有点价值的发现，是结构图显示第三层观测站旁边，有个“紧急医疗站”的标记！虽然标注状态不详，但值得一试！
岚需要更好的医疗条件！
记下路线。从这里上去，需要穿过一段主通道，然後爬一段维护梯。
收拾好东西，把剩余的水和营养膏揣好，扶起岚，准备出发。
刚走出舱门，进入那条主通道——
窸窸窣窣…
那该死的金属摩擦声又来了！而且更近！就在前面通道的黑暗里！
汗毛瞬间立了起来！猛地停下脚步，把岚护在身後，攥紧了从工具堆里捡来的一根金属管，死死盯着前方黑暗。
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像有什麽东西在拖着重物移动… 又像是… 某种节肢动物在爬行？
心提到了嗓子眼。南极虫巢的记忆瞬间攻击我！这鬼地方不会也有那玩意儿吧？！
屏住呼吸，慢慢後退，想退回刚才的舱室。
咔哒…
一声轻响，从身後传来！刚才出来的舱门，不知何时… 竟然自己关上了！还发出了锁死的轻微机括声！
操！被堵这儿了！
前有未知，後无退路！
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咬咬牙，与其困死，不如拼一把！
握紧金属管，护着岚，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通道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几个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照明。那窸窣声越来越清晰…
拐过一个弯道，声音源头就在前面不远一个开着门的设备间里！
心跳如鼓。贴着墙壁，小心翼翼探头往里看——
设备间里一片狼藉，工具零件散落一地。一个半人高的、履带式的小型维修机器人卡在一个翻倒的柜子後面，履带空转，机械臂无意识地抽搐划动，刮擦着金属地板，发出那该死的窸窣声！它的传感器头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显然是故障了。
妈的！一个破机器人！吓老子一跳！
松了口大气，差点虚脱。走进去，没好气地踹了那破机器人一脚。它抽搐了几下，红光熄灭，彻底不动了。
真是自己吓自己。
摇摇头，扶着岚继续往前走。根据记忆，维护梯入口就在前面。
找到入口，爬上去。第三层状况更差，到处是裸露的线缆和冷凝水，空气更冷。循着结构图找到那个医疗站，门被杂物堵了一半。
清理开，门没锁。里面空间不大，布满灰尘，但设备看起来比下面完好。一个简易的诊疗台，几个储物柜，还有一个… 看起来还能用的低温医疗舱！
心中狂喜！赶紧把岚扶过去，打开医疗舱。里面还算乾净。小心地把她放进去，启动检测。
屏幕亮起，数据跳动。生命体徵微弱，多器官衰竭，神经系统严重受损… 但还有救！医疗舱自带的治疗程序可以进行基础的生命支持和神经修复！
太好了！他妈的太好了！
眼眶有点发热，赶紧启动治疗程序。医疗舱发出轻微的嗡鸣，开始工作。
稍微安下心，开始翻找储物柜。运气不错，找到一些未开封的营养液、药品，甚至还有几套看起来还能穿的旧工作服。
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体力恢复了一些。给自己处理了一下伤口，换上干净衣服，总算不像个野人了。
守在医疗舱边，看着岚苍白的脸，心里那点庆幸慢慢沉下去。医疗舱能稳住情况，但想彻底醒过来，难。能源也是问题，这站撑不了多久。
得想办法搞到更多能源，或者… 修好通讯？
想到通讯，心里一动。刚才结构图显示通讯塔在这一层另一头。
嘱咐岚（虽然她听不见）等着，拿起工具和武器，走出医疗站，往通讯塔方向摸去。
路上经过几个舱室，大多空置或废弃。在一个像是值班室的地方，找到一个数据终端，居然还能启动。里面存着一些断断续续的日志记录。
“… tc-7 哨站… 监视静默区边缘… 彼岸活动频繁…”
“… 收到不明求救信号… 来源深度静默区… 疑似与‘源初’有关… 命令不予回应…”
“… 能源核心输出下降… 备用动力撑不了太久…”
“… 该死！那东西是什麽？！从哪来的？！警报！全站警…”
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後面是一片乱码。
看得心里发沉。这站果然是监视彼岸和源初的前哨。最後似乎遭遇了什麽袭击废弃的。袭击者是什麽？日志没提。
走到通讯塔控制室。门变形了，费劲撬开。里面设备损坏严重，主控台被烧毁，只有角落一个独立供电的紧急信标发射器还亮着微弱的灯。
试着操作了一下，只能发送极其简单的、自动循环的求救编码，功率低得可怜，估计连最近的中继站都够呛能收到。
死马当活马医，设定了循环发送。
忙活完，回到医疗站。岚的情况稳定了一些，但依旧昏迷。医疗舱的能源指示已经开始告警。
心里焦急，又去动力层入口看了看。结果发现通道完全被坍塌的金属结构堵死了，根本下不去。备用能源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难道刚找到点希望，又要等死？
不甘心。像头困兽一样在第三层来回踱步，敲打墙壁，寻找任何可能的隐藏空间或线路。
就在经过一间标着“废料回收”的小仓库时，脚下突然踢到个东西，发出金属滚动的声音。
低头一看，是个烧变形的数据存储器。捡起来，顺手插在旁边一个半报废的读取终端接口上。
屏幕闪了一下，竟然识别了！弹出一个文件夹，标注着“项目：普罗米修斯 - 废案备份”。
普罗米修斯？这名儿有点耳熟… 好像在哪听过…
点开文件，里面是几份残缺的设计图和实验报告。越看，心里越惊！
这他妈是一种极其激进的、试图直接利用“高活性源质”（就是蓝血）作为能源的装置设计图！通过某种共振原理抽取能量，号称效率极高，但极度危险，实验多次引发灾难性事故，最终被列为废案封存！
蓝血… 能源…
一个疯狂的、不要命的念头猛地砸进脑子里！
我他妈… 不就是个现成的能源包吗？！
如果… 如果能找到这装置的残骸… 或者根据图纸自己捣鼓一个简易版的… 是不是就能给医疗舱供电？甚至… 给通讯塔供能？！
风险巨大！这玩意儿是废案！实验能炸！用我自个儿当燃料，一个不好就直接嗝屁了！
但不干呢？等着能源耗尽，岚死，我死。
干他娘的！
疯狂的念头一旦生根，就再也压不住了。开始在废料仓里疯狂翻找，根据图纸上的零件样式，寻找任何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还真找到了一些烧毁的线圈、断裂的晶体管、破碎的共振腔碎片… 拼拼凑凑，居然真让他妈攒出个巴掌大、丑陋无比的简易装置原型！
按照图纸（残缺不全，靠猜）接上线路，最後一步… 需要接入“活性源质”。
看着那丑陋的、布满焊点和裸露线头的玩意儿，又看看自己胳膊上那些淡蓝色的旧伤痕。
手有点抖。
深呼吸，骂了句娘，捡起一块锋利的金属片，对着自己小臂，咬咬牙，狠狠划了下去！
血瞬间涌了出来，不是红的，是那种幽蓝色的、带着微弱萤光的液体！
赶紧把装置的采样探针（自制的）按在伤口上！
嗡——！！！
装置猛地一震！发出刺耳的高频嗡鸣！无数细小的电弧在裸露的线路上乱窜！采样探针瞬间烧得通红！一股难以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顺着胳膊猛地冲向大脑！
“呃啊啊啊——！！！”
惨叫出声，眼前一黑，差点直接疼晕过去！体内的蓝血像是被彻底激怒，疯狂躁动起来，视野瞬间被浓郁的血蓝色覆盖！毁灭的冲动再次涌上！
操！要失控！
拼命咬牙硬扛，另一只手哆嗦着调整着装置上几个简陋的旋钮（根据图纸猜的功能），试图稳定能量输出！
嗡鸣声时高时低，电弧乱闪，装置发烫，随时会炸！
就在快撑不住的时候，输出突然诡异地平稳了一瞬！装置顶端一个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了一下绿光！一股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电流，顺着临时接出的线路，导入了旁边医疗舱的备用接口！
医疗舱原本闪烁的能源红灯，猛地跳回了黄色！运行声音变得有力了一些！
成功了？！真他妈抽出血蓝当电用了？！
狂喜只持续了一秒！装置再次剧烈震颤，嗡鸣声拔高，输出极不稳定！剧痛加剧！蓝血的暴戾气息越来越浓！
要炸！要失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整个空间站突然响起了凄厉的、从未听过的最高级别警报声！所有灯光瞬间变成刺眼的红色！
广播里传来一个急促、扭曲的电子音：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高强度源质能量爆发！”
“警告！触发最高安全协议！”
“警告！外部扫描检测到多个高速接近物体！识别信号… 未知！极度危险！”
“全站自毁程序… 启动倒计时… 十分钟…”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