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团的指挥部，彻底成了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
李云龙的嗓门，几乎要把窑洞的顶给掀了。
“快！快！都他娘的别愣着了！”他像一头热锅上的蚂蚁，指挥着众人，“把那两门九二炮，给老子抬到村口最显眼的地方！擦亮点！让旅长那老小子一眼就看见！告诉他，咱李云龙打仗缴获的东西，心里是有他的！”
他又指着那二十挺崭新的mG42，一脸肉痛：“把这些撕布机也摆出去！排成一排！弹链都给老子挂上！让他看看咱独立团的家底！”
做完这一切，他一把拉过张大彪，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着牙根说道：“那四个德国宝贝，赶紧带人给我拉到后山那个废弃的炭窑里藏起来！用破油布盖严实了，上面再给我堆满烂柴火！记住，没我的命令，谁敢往那边瞅一眼，老子扒了他的皮！”
赵刚在一旁看得直摇头，他走上前，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化作一声长叹：“李云龙，你这是何苦呢？你觉得旅长是那么好糊弄的？”
“糊弄不过也得糊弄！”李云龙梗着脖子，眼睛都红了，“那是四门克虏伯！不是四根烧火棍！从老子手里拿走一根，都跟要我的命一样！能藏一会儿是一会儿，能多留一门是一门！”
孔捷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李云龙这副又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德行，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整个独立团驻地，立刻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的忙碌之中。
不到半小时，村口的大场上，两门九二式步兵炮被擦得锃亮，威风凛凛地摆在中央。旁边，二十挺mG42一字排开，黑洞洞的枪口泛着森冷的寒光，金黄色的弹链整齐地挂在机枪上，那场面，足以让任何一支部队眼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何雨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找了块石头坐下，从兜里掏出一块肉干，慢悠悠地嚼着，看着这出闹剧。
一个多小时后，远处的山道上，扬起一股冲天的烟尘。
“来了！”了望哨上的战士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李云龙一个激灵，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破烂军装，脸上瞬间堆起了三百个褶子的谄媚笑容，一路小跑着就迎了上去。
十几匹快马，卷着风，像一群下山的猛虎，冲进了村子。为首一人，还没等马停稳，就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他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正是八路军386旅旅长。
旅长看都没看迎上来的李云龙，那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直接扫向了场上。
当他看到那两门九二炮时，只是冷哼了一声。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旁边那二十挺mG42上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好小子……”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旅长！我的亲旅长！”李云龙凑了上来，搓着手，笑得比哭还难看，“您看，大胜仗！我这刚缴获的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想着孝敬您老人家呢！”
旅长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李云龙，那眼神，仿佛要在他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孝敬我？”旅长冷笑一声，“李云龙，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老子问你，电话里说的德国货呢？别拿这些小鬼子的玩意儿和搭头糊弄我，老子要看的是正菜！”
“正菜？啥正菜？”李云龙开始装傻，一脸茫然，“旅长，全在这儿了啊！您看，这二十挺撕布机，可都是德国原装的，假一罚十！这可是硬通货！”
“放你娘的屁！”旅长一脚踹在李云龙的屁股上，直接把他踹了个趔趄，“老子问的是炮！克虏伯！75毫米的野战炮！你小子给老子藏哪儿去了？！”
李云龙捂着屁股，一脸委屈：“旅长，您冤枉我了！我哪有那玩意儿啊！我要有那东西，我不早拉到太原城下听响去了？”
旅长根本不理他的狡辩，他背着手，开始在村里溜达。他走得很慢，一双眼睛四处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角落。李云龙、赵刚、孔捷三人，只能心惊胆战地跟在后面。
旅长走到一堆草料前，用马鞭抽了两下。又走到一个放杂物的棚子里，踢开几个破箱子。李云龙的心，随着他的脚步，七上八下的。
最后，旅长停在了后山那个废弃的炭窑前。
这里看上去平平无奇，窑口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柴火和杂草，散发着一股霉味。
李云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旅长什么也没说，只是回头，冷冷地看了李云龙一眼。
就这一眼，李云龙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来人！”旅长用马鞭一指那个窑口，“给我扒开！”
几个警卫员立刻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柴火给扒拉到了一边，露出了里面盖着的几块巨大的破油布。
旅长亲自走上前，一把扯开了油布。
“嗡——”
在场的所有人，脑子里都响了一声。
油布之下，四门造型优雅而又充满力量感的钢铁巨兽，正静静地卧在那里。它们比九二炮要高大得多，修长的炮管，厚重的炮盾，复杂的炮架结构，无一不散发着一股德意志工业的冰冷和精密。
阳光照在炮身上，反射出幽暗的光泽。
窑洞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云龙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旅长没有发火，也没有咆哮。他只是缓缓地走上前，伸出手，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从炮口，一点点摸到炮闩。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围着四门大炮，走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他停在李云龙面前。
他没有骂人，也没有打人，只是用一种极其平静，却又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幽幽地问道：“李云龙，你跟老子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拉着独立团，自己另立山头了？”
这话一出，赵刚和孔捷的脸色“唰”地就变了。
这顶帽子，太大了，谁也戴不起。
“旅长！我冤枉啊！”李云龙“扑通”一声，差点给跪下，“我李云龙对党国的忠心，天日可表！我……我就是……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旅长突然笑了，他指着那四门炮，又指了指李云龙，“好！好一个舍不得！李云龙，你他娘的真是长本事了！这种国之重器，你都敢私藏！老子今天不把你这个独立团给抄了，我就不姓陈！”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的警卫员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炮给老子拉出来！派人去通知后勤部，把旅部所有的骡子都给老子调来！这四门炮，还有那二十挺机枪，老子今天全带走！一根毛都不给你剩下！”
李云龙一听这话，彻底急了。他一把抱住旅长的大腿，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旅长！别啊！您不能这样啊！您这是杀鸡取卵啊！您把家伙都拿走了，我拿什么给您弄更好的东西回来啊！您给我留点！留两门！不！留一门也行啊！这是我拿全团的家当换来的啊！”
就在李云龙撒泼打滚，场面一片混乱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何雨柱，站了出来。
他走到旅长面前，递上了那本《炮兵阵地快速构筑与射击诸元计算手册》。
“首长，炮您随时可以拉走。”何雨柱的语气平静无波，“不过，这炮不是老套筒，没有这本手册，没有专门的炮手，它就是一堆废铁。”
旅长一愣，他松开被李云龙抱住的腿，接过那本印刷精美的小册子，只翻了两页，眼神就彻底变了。
他抬起头，第一次正眼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