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次堪称滑稽的失败,让陶离青深刻认识到,在野外林地这种环境里,想要靠陷阱和郭翼那时灵时不灵的配合拿下叶聆风,希望渺茫。
他决定改变策略,将战场转移到更复杂、更容易制造混乱的地方,那便是人多眼杂的市集。
他选定了下一个途经的,名为枫叶集的镇子。
这镇子因盛产枫树而得名,镇口几棵巨大的枫树红叶似火,煞是好看。
叶聆风三人随着人流走进镇子,经过连番折腾,他们都希望能在这里安稳地吃顿饭,好好歇歇脚。穆之景更是对着路边的烧饼摊子直咽口水。
陶离青早已混入人群。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身粗布衣裳,头上包了块汗巾,脸上还刻意抹了些灰,推着一辆堆满杂货的独轮车,吆喝叫卖,活脱脱一个辛苦谋生的小贩。
他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透过人群的缝隙,牢牢锁定着叶聆风三人的位置。
他悄悄移动到一处相对拥挤的十字路口附近,将独轮车停在角落。
车上除了些针头线脑,赫然放着一筐新鲜的鸡蛋。
他对着如同影子般跟在他身后,同样换了一身不起眼灰色短打的郭翼,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术布置。
“听着,郭翼,这次计划很简单,但很重要!”陶离青压低声音,表情严肃,用手比划着,“看到那筐鸡蛋没有?等我把它往地上一摔——‘啪嚓’!鸡蛋碎了,汁液横流,人群肯定会受惊拥挤,产生混乱!”
他指着叶聆风即将走来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独轮车侧前方一个特定的角度:“等我摔了这筐鸡蛋,人群一乱,你就从那个角度,用‘影刃’,懂吗?影——刃——”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郭翼看了看他指的角度,又看了看那筐鸡蛋,缓缓点头。
“好!各就各位!”陶离青深吸一口气,感觉这次计划清晰明了,绝无误解的可能!
他推着独轮车,装作不经意地向着叶聆风三人迎去。
叶聆风正和东方秀商量着去哪家食铺吃饭,穆之景则好奇地东张西望。
就在双方距离拉近到不足三丈,陶离青觉得时机完美的刹那,他眼中精光一闪,脚下恰好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整个身体向前一扑,同时双手惊慌地一推独轮车。
“哗啦......砰!”
独轮车侧翻,车上那满满一筐鸡蛋应声摔落在地!
黄白粘稠的蛋液瞬间四溅开来,破碎的蛋壳飞得到处都是!
周围的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尖叫、躲闪,原本有序的人群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你推我挤,叫骂声四起!
“就是现在!”陶离青心中狂吼,目光急切地投向郭翼埋伏的方向,期待着他如同暗夜中的死神,从那个预定角度给出致命一击。
郭翼动了!
他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真的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在混乱拥挤的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几乎是陶离青摔碎鸡蛋的下一秒,他就已经出现在了——那个被陶离青反复强调的特定角度所在的位置!
然而,那个位置上站着的,并不是叶聆风。
而是一个手里挎着菜篮子、正张大嘴巴看着地上破碎鸡蛋,体型颇为富态的胖大婶。
郭翼的目光,越过胖大婶惊恐的胖脸,精准地锁定在她菜篮子里:一根又长又粗、青翠欲滴的长条冬瓜上。
下一刻,在陶离青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在周围人群混乱的背景下,郭翼出手了!
他手中那柄本应割向叶聆风咽喉的幽暗短刃,划出一道凄冷完美的弧线——“影刃”!
“嗤”的一声轻响。
短刃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精准而流畅地将那根无辜的冬瓜,从正中间整整齐齐地切成了两半!断面光滑如镜。
胖大婶只觉得手上一轻,低头一看,自己刚买的、准备晚上炖汤的冬瓜,已然变成了均匀的两截,“啪嗒”两声掉在了地上,滚了一身的尘土。
短暂的死寂。
“啊——!!!我的冬瓜!!!”
一声堪比刚才鸡蛋破碎声的、更加尖锐高昂的女高音划破了市集的喧嚣。
胖大婶又惊又怒,猛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手持短刃、面无表情站在她身后,还保持着出刀姿势的郭翼,以及地上那两截无比刺眼的冬瓜。
陶离青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他张着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看着手持凶器的郭翼,又看了看地上那两截冬瓜,再看了看暴怒的胖大婶,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那声尖叫震碎了思考能力。
他手里原本准备用来掩护撤退的拨浪鼓,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叶聆风和东方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目光。
他们看到了手持短刃的郭翼,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在切冬瓜。
也看到了旁边那个推车翻倒、表情如同见了鬼一样的“小贩”陶离青。
瞬间明白了这又是一场针对他们的袭击,只是这袭击的方式……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我让你杀叶聆风!不是杀冬瓜!!”
陶离青内心在疯狂咆哮,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个队友活活气死了。
这已经不是默契问题了,这根本是脑回路不在一个世间!
眼看胖大婶就要揪住郭翼不放,周围的人群也开始指指点点,叶聆风的目光也冷冷地扫了过来,陶离青知道,这次计划又彻底完蛋了。
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冲上前,拉起还在盯着冬瓜看的郭翼,再次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仓皇逃窜。
“对不住!对不住!我弟弟这里有点问题!认错人了!我们赔!我们赔钱!”
陶离青一边语无伦次地朝着胖大婶和周围人喊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看也不看地往后一撒。
趁着人群注意力被铜钱吸引的瞬间,拉着依旧面无表情的郭翼,以极快的速度,在无数道诧异、愤怒和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中,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
连那辆翻倒的独轮车都顾不上了。
叶聆风甚至没来得及拔剑,只是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东方秀也是哭笑不得,轻声道:“这两人……当真是来行刺的么?”
穆之景则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光天化日,持刀行凶,真是太可怕了……幸好,幸好他们好像找错了人……”
这场市集闹剧,就在一地狼藉的蛋液、两截无辜的冬瓜和一把散落的铜钱中,再次以魍魉二人组的完败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