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的暖气烘得人后颈发黏。
楚狂歌裹着毛毯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杯沿，目光黏在里屋虚掩的门缝上——凤舞抱进去的电脑已经静默了十分钟，可他分明听见过键盘敲击声，像老鼠啃咬电线般细碎。
老楚，汤好了。白露端着青瓷碗过来时，他才惊觉自己盯着茶杯里的涟漪出了神。
热汤的雾气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墙角行李箱的轮廓——半块芯片正隔着箱布，用微弱的红光灼烧他的视网膜。
那是在基地废墟里扒拉了三小时才找到的，当时龙影说太危险别碰，可他看见芯片表面刻着的共生计划字样时，心脏跳得比战魂激活还快。
里屋突然传来一声。
楚狂歌抬头，正撞进凤舞故作轻松的笑里。
她的指尖还沾着点键盘灰，发梢被空调吹得翘起一绺，这是她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三年前在缅北雨林被包围，她也是这样把碎发揉得乱糟糟，然后用一把水果刀割断了敌人的通讯线。
陈默的追踪有结果了？他直接问。
凤舞的笑容僵了半秒：你怎么知道...
你抱电脑进去时，屏幕亮着频谱分析界面。楚狂歌放下茶杯，指节叩了叩桌面，那蜂鸣不是干扰，是加密监听频率。
里屋门帘一掀，陈默探出头来。
这个总把眼镜架在鼻尖的技术宅此刻镜片蒙着雾气，手指还搭在笔记本触控板上：比对了军情局常用频段，吻合度97%。
有人在定位我们。他推了推眼镜，信号源就在镇东头的邮电所，半小时前开始活跃。
房间里的温度陡然降了十度。
龙影的指尖在战术刀鞘上敲出急促的鼓点，雷虎攥着汤勺的手青筋暴起，白露的茶杯磕在床头柜上。
转移。凤舞几乎是立刻开口，现在就走，他们可能已经定位到具体楼层。
楚狂歌却按住她欲收电脑的手。
他望着窗外被路灯染成橘色的雪，喉结动了动：谁泄露的？
什么？
我们撤离时用了三套假坐标，换了四次通讯频道。楚狂歌的拇指碾过毛毯上的线头，能精准定位到小镇，要么是基地里的内鬼还活着，要么...他抬眼扫过众人，我们中间有叛徒。
空气瞬间凝固。
雷虎撞翻椅子：老楚你疯了？
老子跟着你从边境打到雨林，子弹都替你挡过三发！
坐下。龙影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没看雷虎，目光始终锁在楚狂歌脸上——这个和他出生入死的男人此刻眼底翻涌着暗潮，比战魂激活时的猩红更骇人。
不是怀疑你们。楚狂歌起身，毛毯滑落在地。
他走到窗边，月光在他肩背投下嶙峋的影子，林墨没死。他声音很低，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他知道共生计划的价值，知道我一定会找芯片。
如果他想钓大鱼...他转身时眼里燃着狼一样的光，我要看看，这条线能牵出多大的鱼。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碾过积雪的声。
龙影的战术刀已经出鞘，雷虎抄起了靠墙的突击步枪，白露把凤舞和陈默护在身后——直到敲门声响起，三声短，一声长，是三年前他们在708基地约定的暗号。
沈鹰。楚狂歌说出这个名字时，龙影的刀顿了顿。
来人身形笔挺，军大衣肩头落着未掸的雪，领口别着的银色鹰徽在灯光下泛冷。
沈鹰摘下军帽，露出两鬓新添的白发：楚上尉，别来无恙。他的目光扫过屋里的武器，嘴角扯出苦涩的笑，看来我的老部下还是这么警惕。
沈旅长三年前就该退休了。楚狂歌没动，怎么会出现在边境小镇？
沈鹰从大衣内袋掏出个金属U盘，推到茶几上：林墨在缅北有座地下基地，代号。他指节叩了叩U盘，里面有卫星影像和人员部署。
条件？
共生计划的芯片。沈鹰直视楚狂歌的眼睛，我知道你捡到了。
房间里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清晰。
龙影的刀又前进了半寸，雷虎的手指扣住了扳机，陈默的笔记本键盘在暗处发出幽蓝的光——只有唐无影，那个靠在墙角始终没说话的情报贩子，突然笑出了声。
沈旅长真是好手段。唐无影推了推墨镜，指尖敲了敲自己太阳穴，先送情报示好，再提条件试探。
是想看看楚兄弟有没有被林墨策反？他突然倾身凑近沈鹰，还是说...他压低声音，你背后那位李上将，怕林墨把共生计划卖给北方联盟？
沈鹰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猛地站起来，军大衣带翻了茶几上的茶杯，褐色的茶水在地毯上晕开，像朵狰狞的花：你...
坐下。楚狂歌的声音像钢钉扎进地面。
他弯腰捡起U盘，拇指在金属壳上摩挲，林墨的计划是什么？
他要联合三个地方武装，下个月十五号同时袭击边境七座要塞。沈鹰重新坐下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卫星影像显示，毒牙基地正在组装远程火箭炮。
所以李上将派你来说服我交出芯片？唐无影又笑，怕林墨用共生计划强化的士兵当先锋？
楚狂歌没接话。
他望着窗外被风吹散的云，月光突然照亮了镇东头邮电所的屋顶——那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像是架微型无人机。
叶青呢？他突然问。
半小时前出发了。凤舞调出定位，绿色光点在镇南五公里处闪烁，她伪装成送外卖的，目标是敌联络站的地下仓库。
话音未落，通讯器突然发出的一声。
凤舞点开新接收的文件，瞳孔骤然放大：是叶青传来的！
众人围拢过去。
加密文件破解的瞬间，照片上的内容让空气都冻住了——林墨穿着白大褂站在培养舱前，身后是七具插满管子的人体，其中一具的脸，分明和楚狂歌有七分相似。
克隆体。陈默的声音在发抖，共生计划不只是自愈，是批量制造不死士兵。
楚狂歌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在基地废墟里，林墨爬进逃生舱前回头的笑——原来那不是狼狈的逃窜，是猎人确认猎物入笼的得意。
不能等了。他转身看向龙影，后者立刻点头。
雷虎把突击步枪拍在桌上，白露开始整理医疗包，陈默快速拆解笔记本塞进战术背包。
老楚，你要去哪？凤舞抓住他的手腕。
毒牙基地。楚狂歌抽出战术刀，在掌心划开道血口。
战魂的热流涌遍全身时，他听见骨骼发出轻响，林墨想要不死士兵，我就去拆了他的实验室。
深夜的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棂。
楚狂歌站在旅馆后的悬崖边，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
龙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枪油味：外围哨岗我来清，你带着唐无影走密道。
注意安全。楚狂歌转身，月光在他眼底淬出锋芒，这一战，我要亲手终结这一切。
山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插着的半块芯片。
红光透过衣物渗出来，像团跳动的火，映着远处毒牙基地方向的夜空——那里，几盏探照灯突然亮起，将云层照得如同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