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时，楚狂歌的睫毛颤了颤。
他在意识混沌中挣扎了片刻，终于在海浪退去的瞬间，猛咳出一口带着血沫的海水。
咳——他撑着沙滩坐起，后颈的伤口被粗粝的沙粒硌得生疼。
战魂带来的虚弱感像块铅板压在肩头，连抬臂擦脸的动作都迟缓得可笑。
余光扫过身侧，凤舞蜷在浅滩里，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唐无影半趴在礁石旁，右手还攥着那把没来得及丢掉的军刀；林骁倒在更远的地方，西装浸透海水，像团被揉皱的抹布。
海狼！楚狂歌突然想起什么，踉跄着爬过去。
海狼仰面躺在沙滩上，左袖管被鲜血染成深褐，断臂处还在往外渗血。
他的脸色比月光下的贝壳还白，喉结动了动，挤出半声呻吟：歌...哥，疼...
楚狂歌的心脏猛缩成一团。
他扯下自己的作战服下摆，用牙齿咬开，指尖沾着血去按海狼的肱动脉——止血的老办法，当年在边境救过三个兄弟的命。
海水不断漫上来，混着血在沙地上洇出暗红的花。
凤舞！他抬头喊，声音里带着少见的发颤，医疗包！
在救生筏里！
凤舞应声翻身，湿哒哒的战术靴陷进沙里。
她连滚带爬冲到翻扣的救生筏旁，指甲在筏底抠出血痕，终于拽出那个防水医疗包。
跑回来时，她发梢滴下的水全落在海狼脸上：止血钳、缝合线...老海这伤得截肢！
先止不住血，截肢都没机会。楚狂歌的手稳了些。
他接过凤舞递来的止血带，绕着海狼的大臂缠了三圈，勒得海狼闷哼出声。
血终于慢下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战魂的反噬正从脊椎骨缝里往外钻。
唐无影！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去高处看看。
看什么？唐无影已经在往礁石上爬，军刀别在腰间，敌情？
地形，出口，活物。楚狂歌把海狼的头垫高，这岛能要我们命的，未必是子弹。
唐无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礁石后的灌木丛里。
林骁这时才扶着腰站起来，西装口袋里掉出个防水盒——里面是他那些宝贝情报。
他蹲下身捡，却被脚边半块锈铁硌了手。
这什么？他捏起那块铁，用袖子擦了擦。
楚狂歌凑过去，看见铁片上刻着模糊的编号：7312。
特种海军陆战队的训练编号。林骁的手指突然收紧，三年前总参宣布解散的那支部队，用的就是七字头编号。他抬头望向岛中央的方向，那里隐约有团黑影——像是倒塌的了望塔，我猜这岛...以前是他们的秘密训练场。
秘密？凤舞正给海狼打抗生素，闻言冷笑，秘密到现在还有人用导弹送我们过来？
话音未落，丛林里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楚狂歌的脊背瞬间绷直。
他把凤舞往身后推了半步，余光瞥见叶青已经侧身站定，右手虚按在大腿外侧——那里藏着她惯用的三棱军刺。
沙哑的男声从林子里钻出来。
十多个身影从灌木丛后现形。
为首的男人左眼有道刀疤，从眉骨一直划到下颌，右肩扛着支自制猎枪，枪管缠着粗麻绳。
他身后的人手里有土铳、有开山刀，甚至有根磨尖的钢筋。
外来的？刀疤男眯起眼，枪口晃了晃，怎么上的岛？
我们船沉了。楚狂歌往前半步，故意让对方看清自己胸前的疤痕——那是五年前在边境排雷时留下的，老兵，没恶意。
刀疤男的枪口顿了顿：哪支部队的？
西南战区101团。楚狂歌报出老部队番号，您呢？
刀疤男的瞳孔缩了缩，猎枪慢慢垂下去：老子当年在南海守礁，199师侦察连的。他用枪管指了指楚狂歌胸前的疤，排雷伤？
楚狂歌松了口气，您这枪...自己改的？
岛上就这点家当。刀疤男的表情缓和了些，跟我走，去营地。他扫过众人，武器留下。
叶青的手指在大腿上动了动。
楚狂歌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鞋跟，解下自己的战术腰带，扔在沙地上。
其他人跟着照做，林骁的防水盒被他宝贝似的护在怀里，刀疤男倒也没强求。
营地在岛中央的山坳里。
废弃的营房外墙爬满藤蔓，屋顶塌了大半，却意外收拾得干净——竹席铺在地上，火塘里还有未熄的余烬。
刀疤男让人搬来椰子，自己蹲在火塘边添柴：我叫老疤，在这岛待了八年。他指了指墙上用刀刻的日历，活下来的，就剩我们十三口。
凤舞没接椰子。
她绕着营房转了两圈，突然蹲在墙角，用指甲抠开块松动的砖——里面露出台落满灰的监控主机。
这玩意儿还能用？老疤凑过来看。
试试。凤舞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主机发出刺耳的嗡鸣，屏幕突然亮起雪花点，接着跳出几段模糊的录像。
楚狂歌凑过去，瞳孔骤缩。
画面里是深夜的海滩，几个浑身湿透的人正往丛林里跑——其中一个穿迷彩服的背影，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周远山的人？
不止。凤舞调出另一段，三天前，五天前，都有。她抬头看向楚狂歌，眼底像压着团火，他们和我们一样，船沉了，漂到岛上。
老疤的脸色变了：你是说...有人故意把人往这送？
送进来做什么？唐无影突然插话。
他刚从营房后转回来，手里捏着截弹片，我在废靶场找到的，最新的弹孔不超过三天。
楚狂歌没说话。
他盯着屏幕里那些身影，后颈的鳞片又开始发烫——战魂在提醒他危险临近。
跟我来。老疤突然站起来，有些事，得让你们见见真人。
他推开营房后墙的暗门，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门后是条向下的石阶，尽头隐约有灯光晃动。
楚狂歌摸了摸腰间——武器已经交出去了，但他的指节捏得发白。
战魂的力量在血管里翻涌，虚弱感被压到了角落。
石阶下传来脚步声。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里飘出来：老楚，来得挺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