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苏无忌回到司长办公室。
鹿聆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对方毫不留情的评价砸了过来：
“真是个蠢货，喝个水都能迷路。”
鹿聆溪顿时一颤，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委屈地瘪着嘴。
默默缩到一旁的沙发上，把自己蜷成一团，用宽大的风衣裹紧自己。
只露出一双还有些泛红的大眼睛。
下一秒，啪嗒一声轻响。
办公室角落饮水机旁的一个空水杯。
仿佛被无形的手操控，自己飞了过来。
稳稳地落在鹿聆溪面前的茶几上，里面已经盛满了温度适宜的清水。
“喝完就睡觉。”
苏无忌已经坐回办公桌后方。
目光聚焦在面前光幕上不断滚动的数据和文件上。
鹿聆溪一愣，看着那杯水，又看了看苏无忌。
心里那点小委屈奇异地消散了一些。
她小心翼翼地端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温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也让她有些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一边喝水，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坐在办公桌后的苏无忌。
他坐姿算不上端正，甚至有些随意地靠在椅背上。
但眼神却异常专注，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
或是划动光幕，处理着狮心城斩妖司遗留的如山问题。
安静的办公室里，能清晰地听到他偶尔的低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爽：
“啧，城防能量监测系统瘫痪百分之六十？他妈的。”
“后勤物资仓库账目对不上？”
“外围巡逻队编制空缺这么多？人都死哪去了？”
“妖魔活动热点区域标记混乱，我次.....”
他一边骂，一边以惊人的效率处理着。
仿佛这些瘫痪的系统，混乱的账目，缺失的人手，在他手中都能被强行捋顺。
一杯温水下肚，鹿聆溪感觉舒服了许多。
她偷偷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苏无忌……还没休息？
也就是说，他从白天救出监牢里的人。
斩杀林肯及其党羽后，就一直没有停歇，忙到了现在？
好奇怪……
明明他刚来的时候，对小雨姐姐说的那番话。
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个会为这种【烂摊子】费心的人。
想着想着，鹿聆溪忍不住开口。
声音因为之前的哭泣还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忐忑：
“那……那个……”
“嗯？”
听到声音，苏无忌没抬头。
鹿聆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请问，你……你不是来的时候说，这里的烂摊子不关你的事。”
“处理完妖魔暴动我们就走吗？”
“但...但你为什么又选择这么做呢？”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早上刚到狮心城。
在街上处理完那对夫妻和犬魔后，苏无忌对林小雨说的。
【反正我们这边事情办完，就直接润回王城了。】
【狮心城这破地方的烂摊子，关我们屁事。】
可现在看他这架势，哪里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分明是要把这座沉沦之城从泥潭里硬生生拽出来，重新盘活。
可他不是个杀人不眨眼，冷酷无情的大坏蛋吗？
听到这话，苏无忌停下了手里飞速划动的动作。
旋即抬起头，平静地看向鹿聆溪。
里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被质疑的恼怒。
他淡淡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没有别的理由。”
“就和你那无处安放，总想普度众生的圣母心一样。”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只是单纯……我想这么做。”
说罢。
他便不再解释，重新低下头，继续处理那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事务。
“单……单纯想这么做？”
鹿聆溪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还有那句圣母心……
她抿了抿嘴唇，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低着头，满脸都是复杂难言的神色。
接着。
“才不是圣母心。”
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苏无忌没有抬头，也没有催促。
只是手指敲击键盘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丝。
像是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鹿聆溪仿佛受到了无声的鼓励，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执拗和认真：
“不是圣母心，只是....这是我的责任，是我的使命。”
“保护弱小的生命，引导他们向善，是我要做的事情。”
“林肯司长是个坏人，他迫害同胞，勾结妖魔，所以我并没有觉得苏无忌你杀死他是什么坏事。”
“他的那些党羽助纣为虐，被你斩杀，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如果有人做了错事，就该受罚，这个道理，我也认同。”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苏无忌，眼神清澈而坚定：
“可.....就因为对方未来‘可能’会做错事情，‘可能’会成为坏人。”
“所以就先杀死对方，扼杀对方的未来，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苏无忌明白她指的是之前，他毫不犹豫斩杀那些妖魔幼崽的事情。
苏无忌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开口道：
“你的这番话，倒是让我对你有了点改观，至少不是完全的蠢。”
“不过……”
他的话音一转，带着一种洞穿本质的锐利：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或者说，你搞错了一件最本质的事情。”
他毫不避讳地迎着鹿聆溪那双写满认真和执念的眼睛。
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的身份，是斩妖师，更是人类。”
“在我根据经验和情报，判断出一头妖魔在一个星期后，甚至一个月后。”
“有超过1%的概率会爆发凶性，伤害人类的时候。”
“我就会做出最高效的应急处理......”
“那便是在其真正伤人之前，彻底斩杀，将风险扼杀于萌芽。”
他微微前倾，目光冰冷：
“按照你的逻辑，难道我们斩妖师，必须等到它真的吃了人。”
“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惨剧之后，才能名正言顺地动手杀了它吗？”
“我和你谈论的，不是空泛的理想。”
“而是我从业以来，用无数鲜血和教训换来的经验。”
“我见过太多跟风饲养妖魔作为宠物的人。”
“他们口中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家宝贝很乖的，它不会攻击人】。”
“但很可惜，现实是，无一例外。”
“所有被饲养的妖魔在力量成长，凶性觉醒之后，都会伤人，吃人。”
“因为纯净的人类血肉和灵魂，对它们而言，是难以抗拒的本能诱惑，是进化路上最甜美的食粮！”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
“这是刻在两个种族基因深处的，绝不可能被轻易抹去的因果链！”
“是两个种族的生存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