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傲离开了稷下学宫,心中装着沉甸甸的真相,他回到了秦家府邸。
秦政见到儿子去而复返,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担忧:
“傲儿?你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可是在学宫中遇到了什么难处?”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与往常无异,带着父亲的关切。
秦傲站在书房中央,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落在自己父亲那张依旧威严,却难掩一丝疲惫的脸上。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小心翼翼,低声问道:
“爹……冷家……当真一人不存了吗?”
闻言,秦政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他从已死的管家那里知晓儿子已经知情,故而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心魔似乎因这个话题而隐隐躁动,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在儿子面前,他必须维持那个如山岳般可靠、光明的父亲形象。
他目光迎向秦傲,语气平静道:“嗯。当年之事,关乎我秦家万年声誉,关乎你的未来,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唯有如此,才能永绝后患。”
秦傲闻言,深深地低下了头,双手在袖中悄然握紧。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戚戚然的悲凉:
“爹……那您……后悔吗?”
“后悔?” 秦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秦傲,语气郑重而坚定。
“傲儿,当你被断定是废灵根,当你因为无法修炼而日渐消沉的时候,为父的心,比刀割还要难受!当为父得知,世间竟有秘法可以为你重塑根骨,让你能如常人般修行,甚至拥有顶尖天赋的那一刻起——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无论需要做什么,为父,都绝不后悔!”
这番话斩钉截铁,充满了父爱,却也带着一种偏执。
秦傲抬起头,再次看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的身影依旧挺拔,气势如日中天,带着南疆霸主的威严。
但他却也看到,父亲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爬上了细密的皱纹,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除了一如既往的霸气,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的疲惫。
那是心魔日夜啃噬带来的损耗。
秦傲的心压抑的很,酸涩难言。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在自己那仿佛永远强大无敌的父亲脸上,看到这样一抹被岁月与罪孽刻下的沧桑。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虽然依旧不高,却异常的认真:“爹……冷家曾经的故地,在哪里?”
秦政没想到儿子会突然问起这个,眉头瞬间紧蹙起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严厉:
“傲儿!你问这个做什么?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与你无关!你当时尚且年幼,什么都不知情!这份罪孽,这份压力,不该由你来背负!”
“不!父亲!” 秦傲猛地抬起头,眸光中充满了倔强与坚定,他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此事皆因孩儿这身灵根而起!若非为了我,父亲您不会行此……行此之事,更不会因此受心魔所困!此事与孩儿息息相关,岂能说无关?!”
他再次郑重请求,甚至带上了恳求:“请父亲……告知孩儿!”
秦政看着儿子眼中的坚定与执拗,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既欣慰于儿子的担当与孝心,又忧虑儿子涉足那片沾染了无数鲜血的土地。
他不禁对那多嘴的管家又多了几分恨意,可惜,那老东西已经神形俱灭,连报复的对象都没有了。
沉默良久,空气几乎凝固。
秦政看着儿子那毫不退缩的目光,知道若不如实相告,以这孩子的性子,恐怕会自己想方设法去查,到时候反而更危险。
他终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罢了……既然你执意要知道。冷家……曾经世代生活在绝龙岭往西南三百里处,一片山脉之中。那里……如今早已荒废,只剩断壁残垣了。”
说完,他紧紧盯着秦傲,补充道:“傲儿,知道地方便罢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莫要再做他想!”
秦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没有再争辩,只是对着秦政深深一拜:“孩儿……知道了。多谢父亲告知。”
他没有承诺什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那眼神中的复杂情绪,让秦政心中那抹忧虑更深了几分。
离开书房,秦傲没有在秦家多做停留。
他走出府邸大门,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西方绝龙岭的方向,疾驰而去。
天枢殿内。
殿中的冷休,其内心却远不如这殿宇平静。
四十多年过去了,岁月似乎并未冲淡那份刻骨铭心的仇恨与失去一切的痛楚,反而如同沉在心底的顽石,日益沉重。
他终究还是无法放下。
冷休站起身,走到宗主云欢伊面前,深深一揖:“宗主,我……想去一趟绝龙岭。”
云欢伊抬眸看着他,心中幽幽一叹。
她岂会不知冷休的心结?
当年,正是在那绝龙岭附近,她遇到了满身血污的冷休,将他带回合欢宗。
四十多载宗门清修,原以为能渐渐磨平他心中的棱角与仇恨,可如今看来,那份源于灭族之痛的执念,早已深入骨髓,从未有一刻真正忘却。
云欢伊心中担忧。
南疆势力错综复杂,凶险莫测。
而冷休如今的修为是元婴大圆满,独自前往那片区域,难保不会遇到危险。
然而,看着冷休恳求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这个请求。
这不仅是他的心魔,也是他修行路上必须面对的一关。
强行阻拦,或许反而会让他道心受阻,滋生更大的隐患。
她轻轻叹了口气,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无奈与决断,柔声道:“可以。此行,我陪你一同前去。”
冷休闻言,身躯一震,眼中瞬间涌上感动与愧疚。
她连忙道:“宗主!不可!您贵为一宗之主,肩负宗门兴衰,岂能为了我一人之私事,以身犯险前往那等凶险之地?”
云欢伊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却是莞尔一笑。
她摆了摆手,语气轻松道:
“犯险?若只是我独自一人,带着你,自然要掂量几分,小心谨慎。但若是刘风也在……哼,这偌大的天澜大陆,又有何处是我们去不得的?”
冷休听得一愣,他虽然有些不解,下意识地以为宗主的意思是依靠刘风合体境的强横修为作为依仗。
他心想:刘风修为通天,已达合体之境,有他同行,只要不主动招惹南疆那几个最顶尖的势力首领,确实足以应对绝大多数情况,足以护得宗主周全。’
他感激地再次躬身:“如此,多谢宗主……”
云欢伊微微一笑:“你去准备一下吧,我们明日便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