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石林中的血腥味渐渐淡去。
苏清月和三位玄天宗长老在丹药的帮助下,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苍白的脸色也重新有了一丝红润。
他们睁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个正静立在一旁,为他们护法的身影。
昏暗的天光透过石缝洒下,落在那身影上,光线却像是被他身上那股混沌气息吞噬了一样。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自成一方天地,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众人心里翻江倒海,难以平静。
皇者境中期。
一念之间,封禁百里空间,弹指一挥,抹杀同阶皇者。
这种力量,超出了他们对皇者境的认知。
“走吧。”
凌渊的声音将他们从失神中唤醒。
凌渊收起了记下路线的兽皮地图,目光投向石林外那片更加幽暗的深渊腹地。
“是!”
这一次,苏清月四人的回应比以往都更果决,声音里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们迅速起身,整理好状态,紧紧跟在了凌渊身后。
队伍重新上路。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因为凌渊的突破而变得一帆风顺。
恰恰相反,麻烦变得更多了。
之前的凌渊,虽然身负天痕罪印,但在皇者境初期的修为下,这道罪印引来的,大多还只是王者境巅峰,或是半步皇者级别的鬼物。
可现在,凌渊突破到了皇者境中期!
这就像黑夜里的一盏油灯,突然变成了熊熊燃烧的太阳!
那道烙印在他神魂深处的天痕罪印,也随之变得更加显眼!
它散发出的气息对所有混乱生物都有着极强的诱惑力,并且传播得更远!
他们仅仅离开了石林不到百里。
吼——!
一声充满暴虐的咆哮,从左侧一座黑色山峦后炸响。
紧接着,一头小山般的鬼王撞碎山体冲了出来,它浑身燃烧着蓝色鬼火,长着三个骷髅头,猩红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凌渊!
皇者境初期!
又是一头皇者级别的强大鬼物!
“戒备!”
林远长老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就要结阵。
在过去,遇到这种级别的鬼王,他们必须全力以赴,甚至可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能将其击退。
然而,凌渊连脚步都没停,只是淡淡瞥了那头三首鬼王一眼。
“聒噪。”
话音落下的瞬间,凌渊甚至没有动用混沌神枪,只是将刚突破后暴涨的皇者境中期威压,毫无保留的释放了出去!
轰!
一股比那四名皇者联手时还恐怖的威压,狠狠砸在了三首鬼王的身上!
那头鬼王前冲的庞大身躯,猛的一僵。
它三个燃烧着红火的眼眶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惧。
它感觉自己被整个天地抛弃了,四周的空间化作坚固的囚笼,将它死死镇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还没等它从这股恐惧中挣脱出来,凌渊的混沌领域已经笼罩了过去。
凌渊只是心念一动。
噗嗤!
那头三首鬼王庞大的身躯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就在混沌领域的力量下迅速分解,化作精纯的魂力,被凌渊随手收了起来,补充了混沌之力。
秒杀。
又是秒杀。
甚至,连手都没动。
苏清月几人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心头又是一跳。
他们发现,自己似乎正在逐渐习惯这种颠覆三观的场面。
曾经需要他们拼死一战的皇者级鬼王,在如今的凌渊面前,竟连让他停下脚步的资格都没有。
这便是皇者境中期的威势吗?
接下来的路程,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天痕罪印这个大麻烦,在凌渊突破后,反而成了一个吸引鬼物上门的信标。
一路上,他们又遭遇了好几波鬼物袭击。
先是有皇者境的怨魂聚合体从地底沼泽钻出,接着又遇到了盘踞在枯萎魔树上的人面鬼枭,它能吐出腐蚀皇者领域的剧毒。
这些在万鬼深渊足以称霸一方的鬼物,此刻却被凌渊的气息吸引,前仆后继的冲了上来。
结果,无一例外。
在凌渊那碾压性的混沌领域和皇者境中期的威压之下,这些鬼物甚至无法靠近他百丈之内,便被轻松解决,化作了一颗颗精纯的魂核,被凌渊收集起来。
苏清月和三位长老,从一开始的紧张戒备,到后来的震撼麻木,最后,已经彻底沦为了跟在后面捡装备的看客。
他们也逐渐适应了这种在高强度战斗和死亡边缘反复横跳的节奏。
虽然全程没怎么出手,但光是感受那种皇者级别的法则碰撞,对他们的道心和眼界,也是一次难得的淬炼。
就这样,在凌渊一路横扫之下,他们有惊无险的向着深渊更深处挺进。
不知过了多久,当凌渊再次轻松解决掉一头皇者境初期的腐烂尸魔后,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到了。”
他望着前方,平静的说道。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连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仅仅一眼,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一条望不到边的黑色大河,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横在他们面前的断崖下。
河水漆黑粘稠。
但它并非死水,而是在缓缓流动。
每一次翻涌,都仿佛有无数亡魂在其中呐喊,散发着一股刺骨的怨念。
河面上飘着数不清的骸骨,有普通人大小的白骨,也有山峦般巨大的兽骨,在黑水中载沉载浮,向下游漂去。
甚至,凌渊的混沌之瞳,还能看到在一些骸骨之上,还残留着一丝丝微弱的神圣气息,
那是一些金色的、晶莹剔透的骸骨,即便被河水侵蚀了万古,依旧散发着不朽的神性。
那是……神魔的骸骨!
这条河,竟连神魔的尸体都在其中沉浮!
更让众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在黑色的河水之上,还弥漫着一层厚厚的灰色瘴气。
那瘴气,名为蚀魂瘴气,无孔不入。
仅仅是站在断崖之上,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们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在这股瘴气的侵蚀下,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可以想象,若是直接飞入其中,恐怕不出十息,王者的神魂就会被彻底消解,化为虚无!
“这……这就是……尸河……”
林远长老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脸色惨白,看着眼前这条传说中的禁忌之河,眼里满是恐惧与敬畏。
他用近乎梦呓的声音,为众人补充着关于这条河的传说。
“传说,在上古那场席卷九天十地的神魔大战中,无数的神只、魔神、圣人、大帝,
都在此界陨落。他们的尸骸与怨念,连同不朽的道则,最终都坠入这万鬼深渊的最深处,和深渊的本源之力融合,形成了这条亡魂之河。”
“它,是万鬼深渊的母亲河,也是所有亡魂最终的归宿。任何生灵,一旦落入其中,肉身会被尸水腐蚀,神魂会被怨念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河水之毒,连皇者的领域都能轻易腐蚀。瘴气之烈,更能直接湮灭神魂。这里,是生命的禁区,是亡者的归途!”
听着林远长老的讲述,再看着眼前这条绝望的天堑,苏清月等人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地图的指引,到这里就结束了。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必须找到那位尸河摆渡人。
因为没有他,根本不可能渡过此河!
就在所有人都被眼前这震撼而绝望的景象所震慑时,凌渊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尸骸上,而是催动混沌之瞳,穿过层层瘴气,望向遥远的对岸。
就在刚才。
他敏锐的在河对岸,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熟悉的魔气!
虽然那丝魔气很快就被尸河的气息所掩盖,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凌渊无比确认,那就是……墨绝尘留下的气息!
他竟然已经到对岸了?
他是怎么过去的?
难道他也找到了摆渡人?
还是说,他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手段?
这个发现,让凌渊心头一紧。
那个家伙,果然还是像跗骨之蛆一样,阴魂不散。
而且,似乎又一次,走到了自己的前面。
必须尽快召唤出摆渡人!
凌渊收回目光,将心神重新沉入到了脑海中,那段从兽皮地图中获取的古老信息。
那几个古老晦涩的音节,再次浮现在凌渊的神魂之海。
他尝试着去理解,去翻译,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那不属于他所知的任何一种上古语言,更像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单纯的声音组合。
不对。
凌渊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既然是咒语,就不可能毫无意义。
是我理解的方式错了。
他静下心来,不再试图用思维去理解这些音节,而是调动起自己突破后更强大的混沌神魂,去感应、去共鸣这些音节里蕴含的古老道韵。
渐渐的,他发现了端倪。
这果然不是一种语言。
而是一种能与天地间特定法则产生共鸣的钥匙!
每一个音节的发音、频率、高低,都对应着一种法则的波动。
当它们组合在一起时,就能引动尸河深处,那股沉睡的意志!
就在凌渊明悟咒语本质的同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兽皮地图上。
这一次,他不再关注路线箭头,而是看向地图上那些构成山川河流的细密纹路。
在混沌之瞳的解析下,他发现,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纹路,若是组合在一起,竟然构成了一个无比复杂、充满了死亡与轮回气息的古老法阵!
咒语,是钥匙。
法阵,是门。
原来如此!
凌渊的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他彻底明白了。
召唤尸河摆渡人的仪式,一共需要三样东西。
第一,以自身精血为引,在尸河岸边,刻画出地图上这个完整的召唤法阵。
第二,以神魂之力,吟唱那段能引动法则共鸣的古老咒语。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样——一件蕴含着强大亡魂概念的祭品,作为开启仪式的代价!
路线,咒语,法阵,祭品…… 所有的条件,在此刻都清晰了起来。
凌渊抬起头,再次看向那条骸骨沉浮的黑色大河,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一片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