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行至鹰嘴崖外的乱石坡时,已是三更天。月光被云层遮了大半,只能隐约看见崖口的轮廓,像头蛰伏的巨兽张开的嘴。索超勒住马,宣花斧在手里转了半圈,火星擦着碎石子溅起:“周瑾,你的人留在这里接应,我带先锋营先摸进去!”
周瑾坐在马上,银甲在昏暗中泛着冷光,语气懒淡:“索将军急什么?夜里看不清地势,贸然进去怕是要重蹈衙内的覆辙。”他抬手指了指崖顶,“不如先派些人上去看看,探清虚实再说。”
“探个屁!”索超低骂一声,“等你探完,高衙内早凉透了!”他调转马头,对身后的亲兵吼道,“跟我来!”
“站住!”周瑾突然扬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是禁军统领,这队伍得听我的!来人,去崖顶侦查,其余人原地待命!”
几个禁军士兵领命,猫着腰往崖上爬,动作倒是利落。索超气得攥紧斧柄,指节泛白,却被李成按住:“稍等片刻也好,若真有埋伏,探明了总好应对。”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崖顶传来三声低哨——那是侦查安全的信号。周瑾嘴角扬起抹讥诮:“看来索将军是多虑了,梁山的人怕是早跑了。”
索超哪肯信,正想反驳,却见崖顶的士兵探出头来大喊:“统领!崖里没见着人,只有些散落的兵器!”
“没人?”李成眉头一皱,“不可能,高衙内的三千人总不能凭空消失。”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周瑾拍马向前,禁军士兵立刻列成两队,举着盾牌护住两翼,动作井然有序,显然是训练有素。他瞥了眼索超,语气带着炫耀,“看见了?这才是行军的规矩,不是光靠蛮勇就能成事的。”
索超咬着牙没说话,却催马跟上,只是速度慢了些,显然是被周瑾那句“蛮勇”刺到了。
进了崖口,果然见地上散落着不少兵器甲胄,还有几处未熄的火堆,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周瑾勒住马,环顾四周:“奇怪,难道真跑了?”
“不对!”李成突然低喝,“你们看那些火堆,余温还在,说明人刚走没多久!”他指向左侧的岔路,那里的草被踩得乱七八糟,“他们往那边走了!”
索超眼睛一亮,刚要催马,周瑾却又拦住他:“等等!万一又是埋伏呢?索将军,你该学学谨慎二字。”他对身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去前面探探路。”
亲兵刚走没几步,岔路里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冲出一队人马,张清勒马立在路中央,梨花枪斜指地面,枪尖凝着的冷光比月色更寒。他身后的梁山兵马列成三排,前排弓上弦、刀出鞘,后排则长枪挺立。
“周统领,别来无恙啊?”张清的声音在山谷里荡开,带着几分戏谑。
“张清?!”周瑾脸色骤变,“你不是东昌府的……”
“现在是梁山的了。高衙内还在营里念叨你呢,说要跟你共饮庆功酒。”
周瑾勒住马,银甲在昏暗中泛着冷光,眼神扫过张清身后的人马,嘴角勾起抹不屑:“就凭你们这点人,也想拦我一万五千禁军和大名府五千人马?张清,你归顺梁山后,胆子倒是长了不少。”
“是不是吹牛,试试便知。”张清话音未落,索超已怒吼着冲了上来,宣花斧带着破风的锐响劈向张清面门:“梁山贼寇,吃老子一斧!”
“来得好!”张清不慌不忙,侧身避开斧刃的瞬间,右手已从石囊里摸出枚飞蝗石,屈指一弹。那石子“嗖”地破空而出,带着股刁钻的劲,正中索超握斧的手腕。
“啊!”索超痛呼一声,宣花斧“哐当”落地,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歪着,显然是脱臼了。他又惊又怒,捂着胳膊后退:“什么鬼东西?!”
这一下变故太快,周瑾的禁军还没反应过来,张清已策马前冲,左手持枪逼退索超身边的亲兵,右手连珠般弹出石子:“还有谁不服?!”
第一枚石子直取闻达面门。闻达毕竟是老将,见索超吃亏,早有防备,急忙偏头躲闪,却还是被石子擦过耳际,带起一串血珠。他只觉耳畔嗡鸣,眼前发黑,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陆彬!俞大江!拦住他!”李成嘶吼着拔刀,却见张清的石子已如飞蝗般射向两人。陆彬举盾格挡,“啪”的一声脆响,石子竟穿透盾牌边缘,砸在他肩头,疼得他闷哼一声,盾牌险些脱手。俞大江更惨,躲闪不及被石子正中眉心,当场翻身落马,不知死活。
转瞬之间,大名府四员大将一伤一倒,两受挫,周瑾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看着张清指尖那枚泛着冷光的石子,忽然想起张清的诨名——“没羽箭”。
“这……这是妖术!”周瑾身边的亲兵失声尖叫,手里的长矛都在发抖。
“妖你娘的术!”张清大笑,石子再出,这次却没伤人,而是精准地射断了周瑾身后的帅旗。旗杆“咔嚓”折断,旗帜轰然落地,惊得禁军阵脚大乱。
“弟兄们,杀!”张清挺枪前冲,梁山弟兄从两侧岩石后涌出,刀光剑影混着张清的飞石,瞬间冲散了禁军的方阵。索超捂着脱臼的手腕,眼睁睁看着亲兵被飞石砸得惨叫连连,急得眼眶发红,却连兵器都握不住。闻达强忍着耳鸣指挥抵抗,可飞石无眼,刚组织好的防线转眼就被砸得七零八落。
周瑾骑在白马上,看着身边的禁军像割麦子般倒下,终于慌了。他本就不是来拼命的,此刻见张清如此凶悍,哪里还敢恋战?“撤!快撤!”他调转马头,竟不顾身后的李成和索超等人,带着亲兵率先往崖外逃去。
“周瑾你混蛋!”索超目眦欲裂,却被一枚飞石擦过脸颊,吓得连忙低头。李成拉住他:“别骂了!再不走都得死在这!”
两人带着大名府残兵且战且退,追着禁军向后撤去。张清却不追赶,只是站在路口冷笑。龚旺不解:“将军,不追吗?”
“不用追。”张清掂了掂手里的石子,“周瑾这一逃,官军就成了散沙,张清望着他们的背影,“硬拼对咱们没好处。再说,周瑾那人心眼多,回去肯定会和朝廷告状,到时候……有他们内讧的时候。”
丁得孙瓮声瓮气地说:“那高衙内怎么办?”
“带回去好好‘招待’。”张清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