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彻底吞噬了河谷镇,但战斗并未因此而停歇,反而进入了更加残酷的阶段。黑暗掩盖了渗透者的行踪,也放大了防守者的恐惧。镇内零星的电力早已中断,只有燃烧的房屋提供的摇曳火光,以及不时划破夜空的照明弹和爆炸的闪光,映照出断壁残垣间殊死搏杀的人影。
埃德尔王储将指挥所前移到了镇外一处刚刚占领的、相对坚固的石砌地窖里。这里原本是保军的一个连级指挥所,此刻还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几张粗糙的地图散落在地上,上面沾满了污渍。
无线电里的汇报变得更加频繁和急促。
“第二排报告!已突破镇公所外围防御,敌军依托主体建筑顽抗!请求爆破支援!”
“第一排三组在清理教堂时遭遇埋伏,组长重伤!需要医疗兵!”
“西侧方向发现小股敌军试图沿河岸溜走,已被机枪火力拦阻!”
埃德尔站在一张摊开在弹药箱上的河谷镇详图前,借助马灯的光芒,用红蓝铅笔快速标记着各排的位置和敌我态势。他的脸色在跳动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明暗不定,但眼神依旧锐利。
“批准第二排使用炸药包。通知迫击炮排,对镇公所后方区域进行扰乱性射击,阻止敌人增援或逃跑。”
“医疗组前出至教堂附近设立临时救护点。通知预备队第三排,分出一个班,加强第一排方向。”
“命令机枪阵地,封锁所有通往苏姆河岸的路径,不许放跑一个!”
他的命令清晰而果断。战局已经明朗,保军的有组织抵抗正在迅速瓦解,现在要做的就是加快清剿速度,同时扎紧口袋,防止残敌溃散,更要减少己方在最后阶段的伤亡。
镇公所,这座河谷镇最宏伟的建筑,此刻成了战斗最激烈的焦点。它由坚固的石头砌成,窗户狭小,易守难攻。几十名保加利亚残兵,在他们的团长(河谷镇的最高指挥官)的率领下,退守在这里,做最后的绝望挣扎。他们用桌椅家具堵死了大门,在二楼和三楼的窗口架起了仅存的几挺机枪,向外喷射着垂死的火舌。
第二排排长,一位名叫康斯坦丁的中尉,匍匐在一堵矮墙后面,子弹“啾啾”地从他头顶飞过,打得墙皮簌簌落下。
“妈的,这楼真硬!”他骂了一句,对着无线电喊道,“爆破组!爆破组上来了没有?”
“排长,我们到了!”两名背着沉重炸药包的工兵,弯着腰从侧面运动了过来。
“看到那个大门没有?给我炸开它!”康斯坦丁指着镇公那扇厚重的、已经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木门吼道。
“明白!”
一名工兵在战友的火力掩护下,敏捷地匍匐前进,接近了大门。他迅速将捆扎好的炸药包固定在门轴位置,拉燃导火索,然后连滚带爬地撤了回来。
“隐蔽!”
几秒钟后,“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地面都为之震颤。浓烟和火光从镇公所大门处喷涌而出,那扇厚重的木门连同部分门框被炸得粉碎,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缺口。
“冲进去!”康斯坦丁一跃而起,端着冲锋枪第一个冲了上去。身后的士兵们如同决堤的洪水,呐喊着涌向缺口。
然而,缺口后面迎接他们的,是更加密集的子弹。残存的保军躲在楼梯拐角、走廊尽头,疯狂地射击,试图将罗马尼亚人挡在外面。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士兵瞬间中弹倒地。
“手榴弹!”康斯坦丁缩回门边,大吼道。
几枚手榴弹被扔进了缺口内,爆炸声在建筑内部回荡,惨叫声不绝于耳。
“跟我上!”康斯坦丁再次带头冲了进去,战士们紧随其后。镇公所内部,顿时爆发了极其惨烈的近距离枪战和肉搏。冲锋枪的扫射声、步枪的单发声、刺刀碰撞声、怒吼声和濒死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在狭窄的走廊和房间里回荡。
与此同时,在镇子的其他区域,清剿战斗也在同步进行。帕维尔的小组接到新的命令,清剿镇南一片相对完好的居民区。这里的抵抗弱了很多,更多的是躲藏起来、试图蒙混过关的散兵游勇。
他们采用逐屋清理的战术。爆破手用工兵锹或者干脆用枪托砸开房门,帕维尔和步枪手立刻突入,快速搜索每一个房间、阁楼甚至地窖。过程充满了危险,你不知道哪一扇门后面会射来冷枪,或者冲出一个抱着炸药包的同归于尽的敌人。
在一栋二层小楼里,帕维尔刚踹开卧室的门,一个黑影就从床底窜了出来,嚎叫着挺着刺刀向他扎来。帕维尔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左手猛地抓住对方的枪管向下一压,右手握着的冲锋枪枪托已经狠狠砸在了对方的面门上。“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名保加利亚士兵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清除。”帕维尔喘了口气,示意队友继续搜索。
他们从这栋楼里搜出了五名藏在阁楼和地窖里的保加利亚士兵,这些人都面黄肌瘦,眼神惊恐,没有任何抵抗就举手投降了。
随着清剿范围的扩大,俘虏越来越多。他们被集中赶到镇中心的广场上,由少数士兵看管着。这些保加利亚俘虏大多衣衫褴褛,神情麻木,或者充满了恐惧,与几个小时前那些还试图突围的军人判若两人。
而在镇公所,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康斯坦丁中尉带着人已经攻占了一楼,正在沿着楼梯向二楼猛攻。保军依托楼梯口的有利地形,拼死阻击,不断有手榴弹从上面滚下来。
“火力掩护!”康斯坦丁靠在楼梯拐角的墙壁后,对着楼下喊道。
楼下的士兵们立刻用冲锋枪和步枪向楼梯上方猛烈射击,压制得敌人抬不起头。
“爆破手,炸他娘的!”康斯坦丁对着跟在身后的工兵喊道。
工兵再次上前,将一个较小的炸药包固定在楼梯扶手处,引爆。
“轰!”一声闷响,木质的楼梯扶手被炸断一大截,躲在后面的两名保加利亚士兵被炸飞。
“上!”康斯坦丁抓住机会,带头冲上了二楼。战士们如同猛虎下山,用冲锋枪和手榴弹开路,逐个房间清除残敌。战斗变得更加混乱和血腥,往往一个房间需要反复争夺,双方士兵在走廊里扭打在一起,用枪托、刺刀、甚至拳头和牙齿进行着最原始的搏杀。
夜色深沉,河谷镇大部分区域的枪声已经渐渐稀疏下来,只有镇公所方向,依然爆豆般响个不停,那燃烧的建筑,像一座巨大的火炬,照亮了小镇血腥的夜空。烈焰焚城,不仅焚毁着建筑,更焚尽了一切有组织的抵抗。最终的结局,已经毫无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