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幕拖着路绵，一路沉默地走到相对好打车的大路边。
她力气很大，路绵被她拽得手腕生疼，脚步也有些踉跄，却罕见地没有挣扎，只是微微蹙着眉，看着谷幕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
拦下一辆出租车，谷幕粗暴地把路绵塞进后座，自己紧跟着坐进去，报出别墅地址后，便扭过头看着窗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车厢内气压低得吓人。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被谷幕那煞神般的脸色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多问，专心开车。
路绵安静地坐在旁边，偷偷观察着谷幕。
她能感觉到谷幕的怒火，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姐姐因为她，情绪波动这么大呢。
她试探性地，轻轻碰了碰谷幕放在膝盖上的手。
谷幕像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狠狠瞪了她一眼。
路绵眨眨眼，看着她。
谷幕不想再看她，扭过头。
一路无话。
回到别墅，谷幕“砰”地一声甩上门，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路绵！你给我过来！”她声音压抑着怒火，指着客厅中央的地板，“站好！”
路绵眨了眨眼，居然真的乖乖走过去，在她指定的位置站着，微微歪着头，一副我很听话但我不明白为什么的无辜模样。
谷幕看着她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还是忍不住拔高：“你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吗？！”
“我把那个让姐姐烦恼的人带过来了。”路绵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要帮姐姐处理掉讨厌的人。”
谷幕的音调几乎破音，“那是个人！不是物件！你说处理掉就处理掉？！那是犯法的！要坐牢的！要偿命的！你懂不懂？！”
路绵看着她，“为什么？她让姐姐不开心了。让她消失，姐姐就不会烦恼了。这很简单。”
“简单个屁！”谷幕简直要抓狂，最后气愤地在原地转了两圈，试图找出能让路绵理解的词汇，“这个世界上，不是你不喜欢谁，谁让你不开心了，你就能让他消失的，这是最基本的道理！我们有法律，有规则，杀了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要坐牢，要被抓起来的！”
“法律？”路绵轻轻重复，不以为然，但看着谷幕激动的样子，她还是顺着问，“那……法律会保护姐姐吗？如果别人欺负姐姐，法律会立刻让那个人消失吗？”
她偏过头，“而且，没有人可以抓的到我。”
谷幕一噎。
她想起自己之前被厉尘的人绑架，如果不是她机警加上系统帮忙，后果不堪设想。而厉尘，此刻依旧逍遥法外。
“法律……法律有时候会慢一点，但它最终都会惩罚坏人。”谷幕试图解释，但底气有些不足。
“太慢了。”路绵摇了摇头，语气平淡。“还不一定有用。我自己来，更快，更彻底。”
她看着谷幕，眼神似乎亮晶晶的：“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
“我可以把姐姐保护的很好了。”
只要姐姐愿意。
谷幕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却说着如此可怕话语的眼睛，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将她淹没。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对牛弹琴，不，比这还要更糟，这头牛还有着自己一套完全扭曲的逻辑。
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
“路绵，你听着。我希望你平安，健康，好好地活着。我不需要你用这种……这种违法犯罪的方式来表达你对我的好，更不需要你为了我去杀人！那样只会让我更担心，更害怕！我怕你出事，怕你被抓走，你明白吗？”
路绵似乎听进去了一点。她看着谷幕脸上真切的担忧和疲惫，不再是单纯的愤怒，固执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低下头，像是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看着谷幕，忽然问了一个让谷幕差点吐血的问题。
“那……我做错事了，姐姐不惩罚我吗？”
她的语气里甚至带着点期待。
谷幕：“？？？”
她看着路绵微微仰起的脸，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里面竟然真的带着求她惩罚的意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谷幕感觉自己快要被路绵这清奇的脑回路折腾得神经衰弱了。
“惩罚？你想我怎么惩罚你？”谷幕没好气地问。
路绵往前凑了凑，把那张精致无暇的脸蛋主动送到谷幕面前，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下，声音轻轻的。
“姐姐打我好了。”
谷幕看着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脸，呼吸一滞，举起来的手僵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打她？
看着这张脸，她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而且这算什么惩罚？这分明是……
谷幕猛地反应过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又气又羞。
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什么认错，什么惩罚，都是借口！
她就是……就是……
“路绵！”谷幕咬牙切齿地低吼，一把推开她凑过来的脸，“你给我正经一点！我在很严肃地跟你谈问题！”
路绵被推开，也不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她睁开眼睛，眼底闪烁着狡黠而得意的光芒。
谷幕被她这副样子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她发现，跟路绵讲道理，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有自己的另一套逻辑体系，而且还会用这种这种让人无法招架的方式蒙混过关。
“我不是舍不得！”谷幕试图维持自己严肃的形象，“我是……我是觉得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哦。”路绵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然后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谷幕身上，仰着脸，眼神湿漉漉的，声音里若有若无地带着诱惑。
“那姐姐用别的办法惩罚我也可以。”
谷幕：“……”
她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气到爆炸。
跟这个女人完全没办法正常沟通！
她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指着路绵的鼻子警告：“你……你以后再也不准做这种事了！听到没有！不然……不然我就……我就离家出走了！”
犹如小孩子赌气一样的话，因为谷幕真的不知道“不然她”该干什么。
这句话讲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冲上了二楼。她“砰”地一声关上了客房的门，反锁。
背靠着门板，谷幕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一半是气的，另一半是被路绵那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搅乱的。
她烦躁地踹床板。
教育失败。
彻彻底底的失败。
她还是不适合教小孩。
不仅没让路绵认识到错误，反而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路绵看着谷幕仓惶逃走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姐姐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而且，姐姐说了，是因为担心她，怕她出事。
这说明，姐姐也很在乎她。
至于那些所谓的法律和规则，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在乎姐姐开不开心，在不在乎她。
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如何，并不重要。
不过，既然姐姐好像不喜欢她用这种直接的方式……
那她想办法换一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