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渊者号”遵循着林夜锁定的坐标,再次进行了跨宇宙跃迁。这一次,当舰体冲破那层粘稠的世界隔膜时,扑面而来的并非之前那令人窒息的僵化秩序,而是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草木清香、泥土芬芳与某种……垂死哀鸣的悲怆气息。
舷窗外,景象与之前的傀儡宇宙截然不同。
天空是纯净的蔚蓝,漂浮着洁白的云朵,阳光温暖而明媚。大地之上,是连绵起伏、望不到尽头的翠绿林海,无数参天古木枝繁叶茂,藤蔓缠绕,奇花异草遍地生长,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与野性之美。远处有瀑布如银河垂落,水声轰鸣,更远处隐约可见智慧生灵建造的、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树屋与藤桥。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法则活跃、正处于鼎盛时期的生命世界!
然而,在这片看似完美的自然画卷之上,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令人心悸的阴影。
林夜的混沌感知瞬间展开,穿透那美好的表象,直抵法则核心。他“看”到了——一股冰冷、粘稠、带着绝对“规整”意志的灰白色能量,如同某种剧毒的菌丝网络,正从这方宇宙的某个隐秘角落蔓延开来,无声无息地渗透、侵蚀着这个世界原本充满活力与随机性的自然法则!
那灰白色的“秩序菌丝”所过之处,生命的多样性被强行抹平。一片区域内的所有树木,无论种类,开始以完全相同的速度、完全相同的角度生长,枝叶的脉络变得如同刻度尺般规整;奔跑的走兽,动作失去了野性的灵动,变得如同上了发条的玩具,步伐间距分毫不差;甚至连流淌的河水,其波浪的起伏都开始遵循某种固定的数学模式!
这并非瞬间的改造,而是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同化”。世界的本源正在哀鸣,无数细微的、代表自然演化的法则丝线被强行扯断、捋直,编入那张冰冷的秩序之网中。
“它正在……活生生地……扼杀这个世界……”星瞳虽在昏迷中,但与她命运相连的林夜,仿佛能听到她无声的悲泣。这个世界原本充满无限可能的命运,正在被强行导向唯一、灰暗的终点。
“找到侵蚀的源头!”林夜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
“潜渊者号”降低高度,在林海的边缘悄然悬停。林夜、洛璃、雷昊三人再次离舰,墨渊与玉傀灵留守。
脚踏在松软肥沃、充满生命气息的泥土上,感受着周围那浓郁的自然生机,更反衬出那股悄然蔓延的秩序力量的残忍。
林夜神识如网铺开,瞬间锁定了灰白菌丝最为密集的区域——位于这片大陆中央的一片古老祭坛遗迹。那里,似乎是这个世界自然信仰的核心,也是此刻秩序侵蚀的焦点。
三人化作流光,疾驰而去。
越是靠近中央祭坛,周围的异变越是触目惊心。原本形态各异的昆虫,变得如同统一模具制造;鸟儿的鸣叫失去了婉转,变成了单调重复的音节;甚至连风拂过树叶的声音,都开始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性。
当他们抵达祭坛所在的山谷时,眼前的景象更是让雷昊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座由巨大古木自然盘绕形成的环形祭坛,充满了原始而神圣的气息。然而此刻,祭坛中央,并非供奉着自然神像,而是悬浮着一个约莫一人高的、不断旋转的灰白色棱柱体!那棱柱体表面光滑如镜,折射着冰冷的光泽,无数道灰白色的秩序菌丝正以其为中心,如同蛛网般向着整个世界蔓延!
而在棱柱体的下方,祭坛周围,跪伏着数百名这个世界的原生精灵!他们拥有着翠绿的肌肤,尖长的耳朵,本该是充满智慧与灵性的眼眸,此刻却一片空洞与麻木,口中反复吟诵着某种呆板、重复的祷文,声音整齐划一,没有丝毫情感波动。他们的生命气息正在被那灰白棱柱体缓缓抽取,转化为维持秩序侵蚀的能量!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灰白棱柱体的旁边,站立着两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存在”。他们身披样式简洁、线条硬朗的银灰色制服,面容俊美却毫无表情,眼神如同精密仪器般冰冷。他们手中持有类似数据板的装置,正在记录着什么,对跪伏的精灵与蔓延的秩序菌丝视若无睹,仿佛只是在验收一项工程的进度。
是“万界天衡”的执行者!
“住手!”雷昊怒吼一声,周身雷霆爆闪,就要冲上前去。
“等等!”林夜一把按住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那两名执行者以及中央的灰白棱柱体。“他们只是‘工具’,破坏棱柱体,或者杀死他们,可能立刻会引来更强的反制。我们需要弄清楚这侵蚀装置的运作原理。”
他的混沌感知仔细分析着那灰白棱柱体。它并非纯粹的能量造物,其核心蕴含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介于物质与法则之间的“逻辑核心”,正在不断地解析、覆盖这个世界的底层法则。那两名执行者,更像是现场维护与监控的“工程师”。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执行者似乎完成了数据记录,抬起头,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目光扫过林夜三人,一个机械的声音直接响起:
“检测到未登记高维干涉单位。此界正处于‘秩序化’进程,编号73b。请立即离开,避免干扰‘天衡’作业。重复,请立即离开。”
那语气,仿佛是在驱赶不小心闯入施工场地的无关人员。
洛璃冰眸含煞,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带着寒意:“‘秩序化’?就是将这些生灵变成失去自我的傀儡?将这个世界变成冰冷的机器?”
那名执行者面无表情地回应:“混乱是低效与错误的根源。‘秩序化’是优化,是赋予存在以更高级、更稳定的形态。个体的冗余意志与随机性已被识别为系统不稳定因素,予以清除。此界将在74标准时后完成初步格式化,纳入‘天衡’网络。”
他将生命的多样性、文明的独特性,轻描淡写地定义为“冗余”和“不稳定因素”!
林夜眼中怒火燃烧,但他强压下去,试图套取更多信息:“‘天衡’网络?你们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另一名执行者抬起手中的数据板,一道光束扫过林夜,似乎在进行分析。“权限不足,无法访问核心信息库。再次警告,请立即离开。否则将视为对‘万界天衡’的敌对行为,执行清除协议。”
话音刚落,那中央的灰白棱柱体骤然加速旋转!更多的秩序菌丝疯狂涌出,同时,祭坛周围那些跪伏的精灵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眸中亮起猩红的光芒,如同被操控的木偶,发出不似活物的嘶吼,朝着林夜三人扑来!他们被彻底控制了!
而那两名执行者,则身影一阵模糊,似乎准备传送离开。
“想走?”林夜眼神一厉,混沌领域瞬间扩张,强行干扰了周围的时空稳定性,打断了对方的传送!同时,他对着那灰白棱柱体,隔空一握!
“解析!”
混沌之力化作无数细微的触须,并非攻击,而是试图侵入那棱柱体的内部,解析其运作的“逻辑核心”!
然而,那棱柱体的防御机制极其强大,一股冰冷的、带着“信息防火墙”特性的秩序之力瞬间反扑,将林夜的混沌触须强行排斥、甚至试图反向解析他的混沌结构!
另一边,洛璃与雷昊已经与那些被控制的精灵战在一起。洛璃的极寒之力将这些失去自我的可怜生灵冰封,而非击杀。雷昊的雷霆则精准地摧毁着从地面不断冒出的、由秩序菌丝构成的防御工事。
两名执行者见传送失败,立刻举起手中的装置,射出两道凝练的、带着“存在否定”属性的苍白光束,直取林夜!
战斗,瞬间爆发!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疯狂的怪物,而是冰冷、高效、遵循着某种绝对逻辑的“秩序之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