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对此倒是并不意外,只是笑眯眯地站着,听着各方议论。
他提出此议,本就是掺沙子、搅混水,成固可喜,不成亦无损失,还能凸显自身的话语权,何乐而不为?
眼见争论又起,一时难以达成共识,端坐上首的元始大天尊与身旁的道德、灵宝二位天尊交换了一个眼神。
元始天尊缓缓开口,道音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
“诸位道友皆是从大道根本出发,所言各有至理。
然天地格局关乎下一纪演化之基,不容久拖不决。既然一时难以定论,便依旧依照往昔惯例吧。”
说着,他目光转向右侧一位风姿绝伦、造化气韵萦绕的女神:
“烦请女娲道友,请出山河设计图,由大道自行抉择此番天地格局之倾向。
……
女娲大天尊闻言,嫣然一笑,“元始道友言重了,分内之事。”
她玉手轻抬,纤纤玉指于虚空之中轻轻一点。
霎时间,一点灵光自其指尖绽放,那灵光初时微弱,旋即大放光明,于无尽道韵中舒展开来,化为一幅古朴玄妙、非帛非纸、非金非玉的卷轴。
卷轴之上,仿佛承载着无尽山河的虚影,又似有万古纪元的文明火光在其中闪烁流转,
一种包容万物、缔造一切的造化本源气息弥漫开来,令在场所有大罗都心神微动。
此宝一出,顿时吸引了所有大罗的目光。
“山河设计图!”
有古神低语,道出了此宝名讳。
又称江山设计图,洪荒寰宇图!
此乃女娲大天尊造化大道之极致体现。
是其观摩、推演、乃至亲手塑造过无数纪元洪荒天地格局后,以其无上智慧与道行凝练而成的无上奇珍。
然而,更引人深思的是其本质……祂是一件先天灵宝。
坐于下方的无当,感受着那轴图卷浩瀚深邃、仿佛自成一方先天宇宙的气息,心中不由生出好奇与疑惑。
她成就大罗时,并未炼制什么灵宝,家乡黎山界也罕有听闻,此等蕴含完整先天大道之物。
她不禁以神念向身旁的金灵仙子请教:
“师姐,这先天灵宝……究竟是何来历?似乎与后天生灵所用之物截然不同,蕴含大道本源。”
金灵仙子闻言,神色略显肃穆,传音回道:
“师妹初证大罗,不知此中关窍也是常理。
洪荒宇宙之先天灵宝,并非寻常所谓混沌孕育、天地造化而生。
混沌无序,天地无情,岂会自然孕育出诸多玄妙契合大道之宝?”
她微微一顿,耐心解释道:“其来历,大抵有三。”
“其一,亦是最为常见的一种,便是先天化道。”
金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然,
“师妹当知,我等虽证先天,得大自在,一证永证,本性灵光不增不减、不垢不灭。
然大道无穷,亦无止境。
有些道友,或为古神,或为太乙,或为大罗,沉浸大道之中,力求更进一步,以至于……”
“离道越近,离‘我’越远。”
多宝道人的神念传来,带着一丝沉重,
“人性渐失,道性渐深,最终灵智蒙昧,真灵沉沦,大道反客为主,彻底丧失自我,与道相合,再难分辨。
此即为‘化道’之厄,乃是我等先天存在最大的劫数之一。
除非未来某日能于大道中,重新明悟‘我’之真谛,才能再次归来。”
“竟有此事!”
无当心中一震,她初证大罗,只觉逍遥无极,却未曾想还有此等凶险潜伏于大道之中。
“然也。”
金灵接过话头,继续道:“漫长岁月以来,不知有多少惊才绝艳的古神、太乙、大罗,
便是在求道途中悄无声息地化道而去,只留下一段大道空响。直至……灵宝师尊。”
提到灵宝天尊,金灵和多宝的语气都充满了崇敬:
“师尊,亦即玉宸大道君,曾亲眼目睹诸多同道、甚至……门下珍视的弟子,因执着大道而渐渐失我,最终化道,心中悲悯。遂以无上智慧,推演出了灵宝法。”
“此法玄妙无比,能为那些即将失我、濒临化道的存在,提供另一条路。”
多宝解释道,“引导其将即将涣散的灵智、与所悟大道,以及不灭的先天本质相结合,
并非彻底融入虚无缥缈的道,而是凝练成一件具象的、蕴含其毕生道果的先天灵宝。
如此,虽灵智沉寂,陷入漫长沉睡,却保有一点真性不昧,大道得以具现留存,更易醒转。
此法广传洪荒,不知挽救了多少同道。诸天大罗感念其恩德,故尊师尊为‘灵宝天尊’。”
无当听得心神摇曳,这才明白“灵宝”二字背后,竟承载着如此沉重的因果与悲悯。
她望向最高处那三位天尊中,那位手持如意、气质略显凌厉的青年道尊,目光中不禁多了几分敬重。
“那第二种来历呢?”无当追问道。
“第二种,”金灵道,
“便是一些古老的存在,或厌倦了纪元轮回,纷扰世事,或出于其他考量,
主动选择将自身道果与先天本质凝聚,化作先天灵宝,陷入沉睡。”
“至于这第三种,”
多宝接口,指着那悬浮于空中的山河设计图,
“便是如祂这般,乃是器物得道,逆反先天而成!”
“器物得道?”无当更为惊讶。
“洪荒有灵,众生皆可成道。山川草木、金石器物,亦能诞生灵智,踏上修行之路。”
金灵颔首,“只是器物成道,比之生灵更是难上千百倍。
需历经无穷岁月,承受诸多劫难,方能褪去后天桎梏,逆反先天,将自身存在本质彻底升华,成就先天灵宝之身。
此法艰难无比,数遍洪荒无尽岁月,能成功者也是寥寥无几,每一件都堪称奇迹。
这卷‘山河设计图’,便是其中最负盛名的例子之一。
祂本是女娲大天尊用于推演造化、记录山河的图卷,伴随无尽岁月,聆听大道,终得证道,逆反先天,是造化大道的显化。”
无当恍然大悟,再看那山河设计图,目光已然不同。
祂不仅是一件宝物,更是一位得道者,是修行之路的……道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