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这一躬,鞠得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他身后,王夫人、林平之以及一众劫后余生的镖师趟子手,虽不明那套看似简单的“广播体操”究竟有何等玄奥,但见总镖头如此激动,也纷纷跟着深深行礼,看向林默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林默坦然受之。他传授那套简化版锻体术,虽只是易筋经奥义的皮毛,但放在这九州江湖,对于林震南这等困于二三流境界多年的武者而言,不啻于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门。这份机缘,受他们一礼,绰绰有余。
“好了,都起来吧。”林默虚抬了一下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气劲将林震南等人托起,“此法勤加练习,自有裨益。江湖路远,你好自为之。”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权威。林震南连连称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套动作的要诀在心中反复默念,生怕遗漏半分。
接下来的路程,福威镖局众人对林默的态度愈发恭敬,几乎视若神明。林平之更是时不时偷偷打量这位神秘的“木先生”,眼中充满了好奇与崇拜。林默对此不以为意,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自从在杨公宝库内,凭借满级易筋经的霸道,强行鲸吞海吸了邪帝舍利中历代魔君的庞杂元精与至阴死气后,那曾经如同附骨之疽、时刻煎熬着他的【纯阳锁身】副作用,已然暂时缓解。
此刻,他体内浩瀚如海的内力不再是纯粹至阳、躁动不安的洪流,而是化为一种更为深邃、更为磅礴的力量。这股力量阴阳互济,刚柔并存,如太极轮转,生生不息。意念微动,内力便可如春风化雨般滋润经脉,亦可如雷霆万钧般崩山裂石。那种无需再为“纯阳暴走”而担忧,无需再寻求“至阴之气”中和的轻松与自在,是言语难以形容的。
他的肉身,在易筋经与邪帝舍利能量的双重淬炼下,也已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并非简单的坚硬,而是密度、韧性、恢复力乃至生命层次的跃迁。举手投足间,仿佛与周遭天地产生着微妙的共鸣,却又内敛深沉,不露半分峥嵘。
“破碎境……或许,我已半只脚踏入了。”林默心中明悟。现在的他,若再对上邪王石之轩,绝不会那般“费力”,甚至面对袁天罡,也有十足的信心战而胜之。
行至一处三岔路口,前方出现一个简陋的茶摊,幌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木先生,前方有处茶摊,不如稍作歇息,饮些茶水再赶路?”林震南恭敬地请示道。他看出林默似乎并无明确目的地,更像是随性游历。
林默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了解一下当前所处地域的具体情况,以及……这个综武大融合的江湖,最近有什么新鲜事。
茶摊不大,只有三五张破旧木桌。几人落座,要了茶水粗点。林震南主动为林默斟茶,姿态放得极低。
就在他们喝茶的功夫,旁边一桌几个风尘仆仆、携刀佩剑的江湖汉子,正围着一张新贴不久、墨迹尚新的榜文,压低声音,兴奋地议论着。
“快看!百晓生更新‘天地人’三榜了!”
“了不得啊!这次变动不小!”
“先说‘神话榜’!那位刚刚在长安朱雀门外‘白日飞升’的护国圣僧辩机,果然位列其上!与少林达摩祖师、武当张真人并列!”
“啧啧,一人破军,金刚不坏,金血舍利,白日飞升……如此神迹,列入神话榜,实至名归!可惜了啊,如此神僧,竟被朝廷……唉!”
“慎言!慎言!朝廷已追封其为‘三藏圣佛’,此事休要再提!”
林默(木尘)端着粗糙的陶碗,听着邻桌的议论,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抽动了一下。*神话榜?与达摩、张三丰并列?这百晓生,倒是真敢排。* 他心中觉得荒谬又好笑,自己这个“被飞升”的正主,就坐在这里喝着廉价的粗茶,听着别人用敬畏的语气谈论着自己的“传说”,这感觉着实微妙。那场精心策划的金蝉脱壳,看来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他并未在意,继续慢饮茶水,却听那几个汉子又将话题转向了其他榜单。
“快看‘新秀榜’!嘿,今年倒是出了几个了不得的年轻人!”
“移花宫那位少主花无缺,据说俊美无俦,一手‘移花接玉’已得邀月怜星两位宫主真传,名列前茅!”
“还有那个近几个月声名鹊起的‘飞剑客’阿飞,剑法狠辣凌厉,快如闪电,也上榜了!”
“咦?这个‘木尘’是谁?名字陌生得紧,竟也空降新秀榜末位?有何战绩?”
“不知,百晓生只标注‘来历神秘,功力深不可测,曾于官道轻败青城掌门余沧海’……轻败余沧海?那矮子虽然人品低劣,但一手松风剑法和摧心掌也算是一流好手,竟被轻败?这战绩足以位列新秀榜中游了吧?怎会只在榜尾?”
“木尘”二字传入耳中,林默端茶的手微微一顿。*哦?这就上榜了?*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随手料理余沧海那档子事,这么快就被百晓生这包打听记录在案,还给了个榜末的位置。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并无多少欣喜,反而觉得有些……无趣。
这感觉,就像一个早已登顶的绝巅强者,偶然在山脚下随手拍飞了一只叫得比较响的虫子,结果被山脚下的村民奉为“打虫英雄”,还授予了一面锦旗。非但与有荣焉,反而觉得有些滑稽和掉价。
新秀榜? 他在心中嗤笑,*我若真要在这榜单上争个高低,目标也该是那宗师榜,乃至……他们刚刚议论的神话榜才对。*
林震南也听到了议论,他先是愕然,随即看向林默的眼神更加炽热。原来木先生化名“木尘”,而且已然名动江湖,上了百晓生的新秀榜!虽然只是榜尾,但能以“轻败青城掌门”的战绩空降,已是骇人听闻!他越发坚信自己遇到了真龙。
“木先生,您……”林震南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与有荣焉的激动。
林默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将碗中残茶一饮而尽,站起身道:“林总镖头,此地已近城镇,想必安全无虞。我们就此别过吧。”
林震南一愣,虽有不舍,却不敢强留,连忙起身:“木先生大恩,林某没齿难忘!日后但有所需,福威镖局上下,任凭驱策!”
林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随手抛下一块碎银子在桌上,算是茶资,便转身牵过那匹代步的劣马,动作潇洒利落。
翻身上马,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茶摊里依旧在热议榜单的江湖客,以及那张墨迹未干、悄然将“木尘”之名列入其中的江湖百晓生榜单。
阳光透过树荫,在他青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刚长出短寸头发的脑袋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青色光泽,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懒散和玩世不恭。
长安的妖僧辩机,已随那一场精心策划的“飞升”烟消云散,其名高悬神话榜,供人瞻仰议论。
而如今行走在世间的,是木尘。
一个无需伪装圣僧,无需顾忌身份,体内隐患尽除,力量圆融自在,可以真正随心所欲、快意恩仇的木尘。
他轻轻一夹马腹,劣马打了个响鼻,不情不愿地迈开步子,沿着官道向前行去。
“新秀榜榜首?”林默望着前方蜿蜒曲折、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道路,眼中那丝玩味与傲然逐渐化为实质般的锋芒,“听起来似乎有点意思。”
“反正闲来无事,下一个目标,就是它了。”
“刷个榜首玩玩,似乎……也不错。”
他轻笑一声,青衫身影随着嘚嘚的马蹄声,逐渐消失在官道的尘土与光影之中,只留下茶摊里依旧喧嚣的议论,以及那张注定会因为“木尘”这个名字而掀起更多波澜的江湖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