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敬德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方才的红光满面，喜气洋洋，迅速转黑，黑如锅底，甚至比他原本的肤色还要再深上几个色号。
那股子兴奋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张了张嘴，想骂娘。
但这毕竟是晚辈送给自己的礼物。
还是自己极力要求的。
又不能不要。
更不能骂人。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落针可闻。
李世民也是一脸错愕，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郑闲所谓的“好东西”，竟然会是一本书！
这……这跟他们想象的也差太远了吧！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莫非这书里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不成？
李靖、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也是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秦琼在一旁再也憋不住了，肩膀一耸一耸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他赶紧捂住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但那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可是知道尉迟敬德的“弱点”的，郑闲这小子，真是蔫坏蔫坏的！
太损了！
尉迟敬德看着那本厚厚的书，只觉得两眼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一般。
他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这真是……好……好东西啊！”
声音干涩得像是被塞了一嘴的沙子，粗粝刺耳。
他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此刻却有些微微颤抖，像是去接一块烧红的烙铁，小心翼翼地，又带着几分认命般地接过了那本书。
入手沉甸甸的，比他那柄水磨炼钢的马槊还要坠手几分，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胸口发闷。
郑闲见他收下，脸上的笑容更盛，那促狭的意味简直不加掩饰。
目的达成，他可没工夫再跟这帮老家伙们在这观景台上吹冷风。
他随意地朝李世民和一众国公拱了拱手，那姿态，与其说是恭敬，不如说是“我给你们面子了，别不识抬举”的敷衍。
“陛下，各位叔伯，小子家里还有点事儿，就不多叨扰了，先行告退！”
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急不可耐，仿佛晚走一步，屁股后面就有狼撵似的。
话音未落，郑闲已经转过身，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三步并作两步，噔噔噔就下了观景台。
那背影，在众人眼中，简直潇洒得有些刺眼。
观景台上的众人，包括李世民在内，都被郑闲这突如其来的“闪退”操作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这小子……
这就走了？
把他们这一群大唐的顶梁柱，连同皇帝陛下一起，就这么晾在这儿了？
李世民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眼神复杂地看着郑闲那毫不留恋的背影，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胆子比天还大！
秦叔宝在一旁看得嘿嘿直乐，这郑小子，真是个妙人！
比起混世魔王程咬金都不遑多让了。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一丝……
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
这小子行事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偏偏又能拿出些惊世骇俗的东西，着实让人又爱又恨。
郑闲快步走到观景台下，李舒婉正站在一棵婀娜的垂柳下，玉雪可爱的小脸蛋上带着一丝焦急，正踮着脚尖朝台上张望。
一见到郑闲的身影出现，她那双水灵灵的杏眼顿时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子，瞬间驱散了周围的暮色。
“郑闲！”
她提着裙摆，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般迎了上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和埋怨。
李世民等人站在高处，远远看着，虽然听不清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情话，但见李舒婉仰着精致的小脸，对着郑闲叽叽咕咕，粉嫩的小嘴一张一合，时而嘟起，时而轻笑，神态亲昵得让人牙酸。
而郑闲则低着头，眉眼间满是温柔的笑意，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那副耐心十足的模样，与方才在台上的敷衍了事判若两人。
也不知李舒婉说了什么俏皮话，逗得郑闲眉开眼笑。
过了片刻，便听见郑闲“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而畅快，毫不掩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眼前的佳人。
紧接着，就见郑闲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似乎想去牵李舒婉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又或者只是想亲昵地拍拍她的肩膀，但李舒婉却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脸颊“唰”地一下就红透了，如同熟透的苹果，娇羞地微微后退了一小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却媚得能滴出水来。
郑闲也不恼，只是笑得更加开怀，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宠溺。
随后，两人便并肩朝着外面走去，李舒婉的小脑袋微微靠向郑闲，那身影在阳光的映照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和谐而刺眼。
“这……这臭小子！”
尉迟敬德看着郑闲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那本比催命符还可怕的书，气得胡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老子还在这儿呢！”
房玄龄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有些凝固的气氛：“陛下，郑家这小子，行事向来出人意表，不按常理出牌。”
杜如晦也点了点头，斟酌着词句，附和道：“嗯，年少轻狂，倒也……有几分真性情。”
一众国公都在这里，还有权力无双的皇帝陛下呢！
这小子说走就走，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直接撇下他们，跟着那李家的小丫头片子跑了！
这简直是……
目无君上，胆大包天！
但偏偏，李世民似乎并没有真的龙颜大怒，只是眉头微锁，眼神深邃，若有所思地盯着郑闲消失的方向。
郑闲这个正主走了，观景台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而古怪。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般，齐刷刷地集中到了尉迟敬德手上捧着的那本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