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风卷着腐叶碎屑,李晨踩着碎步在前头晃悠,身后六名赵军的甲叶碰撞声像串不和谐的铃铛。他时而弯腰拽根狗尾草叼在嘴里,时而故意踢动石块让追兵能听见动静,始终保持着一箭之地的距离 —— 既不让他们追丢,又绝不给他们近身的机会。赵军将领的怒骂隔着树影飘过来,他只当是林间的雀噪,指尖转着颗野栗子,脚步闲得像在逛自家后院。
忽然一阵尖锐的刺痛钻进太阳穴。李晨猛地顿步,抬头望向西北方 —— 那片本该萦绕着淡金色光晕的林子,此刻竟像被墨汁晕染过,金光不仅暗了大半,还在以诡异的速度往东南滑动。“妈的。” 他低咒一声,指尖的野栗子 “啪” 地捏碎在掌心。
转身时短剑已出鞘,寒光比林间的晨露更冷。他像片落叶飘到最后一名赵军身后,手腕翻转间,对方的喉管已被划开,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六具尸体便被他拖进藤蔓缠绕的深沟,覆上枯枝败叶。做完这一切,他展开轻功,身影瞬间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被踏碎的草叶在风里摇晃。
奔袭了约莫三个时辰,前方终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申越的玄色长衫被划开数道口子,胳膊上的血痕混着泥污结成硬块,手里的长刀每挥一次,就有血珠滴在草叶上;赵姬把嬴政死死护在怀里,裙摆沾着深色污渍,露出的脚踝红肿不堪;嬴政的小脸埋在赵姬颈窝,只露出双攥紧衣襟的小手。他们身后,七八个赵军正举着刀追赶,嘴里的污言秽语刺破林间寂静。
李晨绕到追兵侧后方,如鬼魅般穿行在树影里。他先是拧断了最后两名士兵的脖颈,又用石子打晕了中间的弓箭手,等为首的将领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时,回头望见的只有空荡荡的树林。“谁?!” 将领的喝问刚出口,后颈便被一记手刀劈中,软倒在地。李晨照旧处理好尸体,再次提速,没多久便赶到了申越等人前头。
“咻 ——” 箭矢破空的锐响惊得三人猛地停步。一支羽箭擦着申越的脸颊飞过,“笃” 地钉在前方的老槐树上,箭尾还在嗡嗡震颤。申越攥紧长刀望去,只见个猎人打扮的汉子从树后走出:粗布短褂沾着泥点,背上搭着竹编行囊,手里提着只肥硕的灰兔,肩头的牛角弓还泛着油光。那双眼睛在乱发下亮得惊人,像藏着片寒潭。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住了。李晨没说话,转身走向那棵老槐树拔箭。申越对视一眼,立刻拽着赵姬和嬴政往反方向狂奔,直到跑出半里地才敢停下喘气。
一刻钟后,暮色漫进林间时,他们又闻到了烟火气。循声望去,那猎人正蹲在溪边生火,架在火上的兔子被烤得滋滋冒油,香气顺着风飘过来,勾得嬴政的肚子 “咕咕” 直叫。“这位壮士……” 申越犹豫着上前,对方抬头瞥了他一眼,把烤得焦黄的兔腿撕下来递过半只:“吃吧。”
赵姬和嬴政小口啃着兔肉,申越则打听起附近的路径。李晨边添柴边答话,指了指上游一处隐蔽的水潭:“那边水干净,能洗漱。” 他分给他们的兔肉不多不少,刚好够垫肚子,自己则捧着剩下的兔身啃得津津有味。
看着三人在水潭边擦洗干净,露出原本的模样,李晨眼底掠过一丝释然。可到了深夜,申越却起身告辞:“多谢壮士援手,只是我们尚有急事,不敢多扰。” 李晨摆摆手,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往火堆里添了把柴。
接下来的几日,李晨像片影子缀在后面。一场大雨过后,他挎着竹篮扮成采蘑菇的老妇人,在山涧边 “偶遇” 他们,把半篮新鲜的平菇塞给赵姬;又一日,他化作扛柴的少年,嘴里叼着野山楂,与他们在山道上同行,分了几颗酸果给嬴政。
数日后,申越等人换上粗布衣裳,脸上抹了灰,混进一座小城。城墙贴着泛黄的布告,上面画着三人的画像,虽不十分逼真,却标出了 “一老一小一妇人” 的特征。他们在杂货铺买了伤药和干粮,又在面摊吃了碗热汤面,不到一个时辰便匆匆离城。李晨则找了家客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歇了两日才慢悠悠地跟上去,腰间的短剑在阳光下闪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