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消,几个时辰转瞬即过。胖婶身为厨娘,向来早起,此刻率先起身,她要赶在天亮前去集市采买,为众人备下一日的吃食。不多时,静姝也醒了,她起身的动静极小,动作缓慢又从容。紧接着,阿喜 “腾” 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嘴里嘟囔着 “哎呀,新一天咯”,一蹦一跳地去洗漱了。
三人洗漱完毕,见李晨还未醒来。寻思他许是昨夜等吕不韦等得太晚,便没惊扰他,准备离开。
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此时正是李晨生物钟起床的时候,李晨悠悠转醒,回想起昨夜诸事,又念及昨日申越的行径,隐隐觉得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李晨伸个懒腰,就听见胖婶那略有些豪迈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沐辰,醒了,快洗漱去,该去买菜了”
李晨连忙来了一个鲤鱼打挺准备起来,然而双手搭在床上时,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 声,他心下不好,顿时老实,赶忙轻手轻脚地下床。阿喜瞧见,笑嘻嘻地拉过他,一路小跑到杂物间,将毛巾、木盆塞给他,还不忘叮嘱:“沐尘姐姐,你快点儿洗哈,洗完放到那落盆的位置,我先出去等你。” 说罢,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般跑开了。
李晨动作迅速,将毛巾完全浸湿,熟练的在脸上擦拭,这时他感觉手头上的异样,才发觉已经一天一夜没有更换脸上的‘易容’了。
接着,他从空间背包里掏出铜镜,将脸上的妆容换下,拿出之前背包中储存的易容材料,手法娴熟地重新易容。
这时,便听到外面公鸡发出第一声打鸣。李晨速度加快,很快调整好妆容,确认毫无问题后,他又赶忙对着铜镜仔细打量一番,并没有多大的问题。手法依旧完美。
正想着,外面公鸡的第二轮打鸣声骤然响起,李晨匆忙收拾易容时造成的混乱,手脚麻利地将屋子还原成原样。
又对镜子中的自己看了看,有些不放心的用手指蘸了点水,朝着脸上、头发上狠甩了两下,见妆容依旧完美,便迅速将铜镜收回背包。
再次检查一番,确认不会露出一点马脚便匆匆赶回。
当下也在思考,这易容还有缺陷的,虽然短时间并不会感觉出异样,时间长了,脸上的易容材料很容易凝固变硬,稍微用力搓脸,就可能暴露身份,而且材料一天就得换一次,好在紫女准备得充裕,不过往后,还得想法子再添制些才好。
当李晨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三轮打鸣了。三人脸上已有几分焦急,虽说李晨动作也不慢。但是早上采买就图一个速度快,赶个新鲜。
李晨刚一现身,几人眼中的不耐便一闪而过,尽管他们也清楚李晨速度已然不慢。李晨见状,赶忙先开口致歉:“各位姐姐,抱歉抱歉!” 说着,顺手接过他们手里的竹篮,又接着说道,“这竹篮我来拿吧,初来乍到的,昨天睡得晚了些,没把握好时间,实在对不住,这些体力活儿交给我,就当是赔个不是。”
那几人相视一眼,见李晨言辞恳切,并没有因为迟到过多计较。
阿喜连忙过来拉着李晨:“行啦行啦,时间不等人呀,咱赶紧走吧。”
胖婶也点了点头,走在前头,李晨走在阿喜、静姝中间,急匆匆地往集市赶去了。
四位月白色色侍女服饰的侍女的组合,在街道上引起不少早起之人的关注。四人各有特点,胖婶,虽年逾三十,身材算是风韵犹存,可惜的是面上浓厚的烟火气息,再看后面三位妙龄侍女与前者比某些地方就有些普普通通了。但各有特色,一个活泼可人,一个文雅安静,至于中间拎拎竹篮之人,面相略显文静,但是最为突出的则是他的身高,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沐尘,今儿个可得跟紧了,咱动作得快些,买完还得回去做早饭呢。” 胖婶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神色关切地叮嘱了一句。
李晨赶忙微微欠身,应了一声 “是,胖婶”,同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生怕自己拖了后腿。
不多时,几人便来到了集市。此时的集市,早已人声鼎沸,喧闹非凡,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首激昂的市井交响曲。
各个摊位前琳琅满目,摆满了形形色色的货物,鲜果生蔬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与香气。
胖婶熟稔地带着她们径直走向一个卖菜的摊位,只见那摊位上,一堆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蔬菜。
一旁胖婶的声音传来:“沐尘,挑这‘菘’可有讲究,得挑那叶片儿没有破损、水灵灵的,根部白净,这样煮出来才清甜爽口,要是蔫儿了吧唧、叶片发黄有黑斑的,可千万不能要。”
李晨愣了一下,没明白胖婶说的‘菘’是什么。
随即胖婶俯下身,动作娴熟地拿起一棵 ‘菘’,双手轻轻翻转着,展示给李晨看。
看到胖婶递到面前的分明不就是棵大白菜吗?
李晨则是接过,细细打量一番是白菜无疑,只是个头小点。
胖婶声音传来:”给你个机会按我刚刚的标准你亲自挑一个,我看看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潜质。”
李晨毫不犹豫的在里面挑了一个个头相对较小的,在这群白菜里最嫩的一个。李晨拿在手里还用手拍了两下,好似拍西瓜那般。
胖婶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微微一笑,说道:“沐尘,你选好了?”停顿片刻,“你说为什么这么多人来都不挑选你手里这个?”
李晨连忙回答:“太小了呗。”
胖婶哑然,将手里的白菜递到李晨面前,说道:“拍拍,感觉一下。”
李晨有些无语,我拍是想装的专业,但也很配合的拍了俩个下,的确有点差别,但一个大白菜,一个略小点的大白菜声音有不同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了???”
阿喜连忙抢答:“胖婶选的‘菘’声音清脆,而沐尘姐姐你选的声音有股沉闷感。”
胖婶欣慰的点点头,李晨却没有听明白反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胖婶解释道:“一般情况我们挑选‘菘’会挑选这种声音清脆,像你挑选这个,声音沉闷的说明,里面的可能会菜叶烂掉。一般都会避免这样的。”
李晨点了点头,大感学到了。
然而老板不干了,大清早这段时间本来就人多,你们还在那里嘀嘀咕咕,“婢子,速些挑拣,莫要耽搁吾太多工夫。”
李晨听到这个称呼有些恼火,但是由于紧紧是跟着来的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一旁阿喜不干了,手伸出,张嘴却只是发出‘呜呜’的声响。李晨回头便看到阿喜的嘴已经被静姝捂住了。
胖婶将较小的白菜放下,问道:“掌柜的,这个‘菘’几钱?”
老板伸出三个手指,“三文,爱要不要。”
胖婶将白菜放下转头,静姝也将阿喜的‘封印’解开,只听阿喜以一秒十字的速度,讲述美丽的语言。
看着对面老板没有反抗,阿喜越说越兴奋。
两人看到胖婶越走越远,连忙拉着滔滔不绝输出的阿喜,向着胖婶追去。
众人走出去很远才听到后面老板暴躁的声音。
由于时间的原因,胖婶并没有一一给李晨讲解每个菜具体应该如何挑选,但是有阿喜和静姝两人的讲解,倒是也了解到一些挑菜的方法。
也了解到白菜现在叫“菘”,萝卜叫“芦菔”。很多菜都不叫原本的名字,至于你问我为什么做菜都学会了,为什么菜叫什么不知道。谁也没有要求会做就一定要认识,我其实更加怀疑是小兰忘记了。
就这样几人就这样在集市上挑挑拣拣,走走停停。她们深知,这大清早出来采买,图的就是个新鲜,若是碰到了那刚刚采摘下来、鲜嫩欲滴的蔬菜,便毫不犹豫地收入囊中;可若是看到那些色泽黯淡、不够新鲜的,便只是略看一眼,便快步走过。每到一个摊位,胖婶都会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快速扫描一番。
不知不觉,李晨菜篮子里已经装满了所需的食材,胖婶看了看手几人中沉甸甸的菜篮子,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行了,东西齐了,咱赶紧回吧,别误了做早饭的时辰。”
说罢,带着阿喜、静姝和李晨,脚步匆匆地往回赶去,那月白色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这邯郸城的晨景之中,只留下一路欢声笑语在集市上空回荡。
回府的路上,李晨的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在集市上的所见所闻,虽然整个过程大部分都是阿喜和静姝在教导他,但胖婶也会时不时插上几句,提点着她们。则这一路,虽脚步匆匆,却也看到邯郸城中生活的烟火气。
只是如今的烟火气又能维持几天呢。
待回到府中,此时的嬴政、赵姬已经起来。
素锦也从房间出来,反复踱步,虽然此时并未到吃饭时间,但按照正常情况,几人应该早已回到院落当中。
当素锦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时,便向门口走来,并且有些警告意味的痛斥四人。同时告诉胖婶先去把小公子的早饭做了,还有李晨几个先把地给扫了。
她们便马不停蹄地行动起来,胖婶开始准备早饭。胖婶熟练地指挥着阿喜,洗菜、切菜、烧水,忙得不亦乐乎。李晨则与静姝打扫起内院。
这一天平静的度过,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到了晚上,李晨准备休息的时候,小院的门响了,两个男子进来,一个是许久不见的吕不韦,另一个是嬴异人。
两人神色匆匆步入主屋,先是陪着小嬴政在他那屋里逗乐了好一会儿,小家伙被奶娘容娘悉心照料着,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小手欢快地拍打着,让这略显沉闷的居所多了几分生气。不多时,两人便来到赵姬的房间,房门紧闭,屋内的凝重氛围仿若凝霜。
嬴异人眉头深锁,满脸苦涩,率先开口,话语中满是无奈:“夫人,近日我未能常来相伴,实非我意。只是如今秦赵两国又要开战,局势危如累卵。我身为质子,赵国这边断不会放过拿捏我的机会,就如同往昔打仗之际,随时可能被他们强行带走,拿我当作制衡秦国的工具。虽然次危机避无可避,但同样也是我们离开赵国最佳时机,只是往后一段时间,我怕是被困于自己院内,难以到夫人这边来了。”说罢,他紧攥双拳,眼中的愤懑与无力清晰可见。
赵姬点了点头,顿时明白嬴异人的来意,是准备来交公粮的,继而望向吕不韦,不会吧?轻声问道:“你呢?”
吕不韦瞧出赵姬目光中的探寻,但只是微微摇头,目光沉稳,接口道:“当下情形紧迫,我们必须早谋出路。我即刻便启程前往秦国,再度与华阳夫人周旋,为保公子荣登大位。夫人放心,这边我已妥善安排,同时公子也会派申越在这边护卫夫人与小公子,安全之事,定不会有大碍。”言辞间虽透着果决,可眉心的隐忧却难以消散。此次吕不韦前来,除了与赵姬告别,更是为她细细打点后路,毕竟二人曾有肌肤之情的人,心中难免有些不忍,即便那人说的信誓旦旦。
赵姬美目含愁,忧心忡忡地说道:“你们二人一走,这邯郸城于我等孤儿寡母而言,恰似龙潭虎穴。虽说有护卫,可我这心里终究是七上八下,没个安稳。”她轻咬下唇,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小嬴政“咿咿呀呀”的呼喊,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似是感受到这边的愁绪,赵姬本想起身看看,那叫喊声来的快,去的也快,渐至悄无声息。
嬴异人长叹一声,安慰道:“夫人,切勿太过伤怀,这一切苦难皆是为了咱们往后的好日子。待秦国大军压境,赵国自顾不暇,必不敢轻举妄动。眼下我虽身不由己,但愿吕公此番回秦诸事顺遂,尽早接我们回去。”
吕不韦紧接着说:“夫人,您宽心,当年第一眼看到公子便知是‘奇货可居’之人,上乘天命之人。归秦之路纵有坎坷,然大势在我等这边。我定当殚精竭虑,不负所托。您在这边,且安心度日,照顾好小公子,有申越护持,必能保您周全。”
赵姬微微颔首,轻声叹道:“但愿如此吧,也只能盼着这战乱早日平息,一家人能早日团聚。”
窗外,寒风呼啸,裹挟着枯叶漫天飞舞,屋内三人各怀心事,却又都被命运的绳索紧紧束缚,在这乱世之中,为了那一线曙光,苦苦支撑,唯盼云开雾散、荣归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