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出厚实的大幅宣纸,用从空间里取出的、颜色更为丰富持久的水性彩铅,开始绘制每个系列、每个套餐的家具图册。我不画枯燥的立体结构图,而是画带有些许透视感的场景式样图。画“安居系列”时,我特意勾勒出简朴但温馨的农家堂屋或卧室背景;画“福瑞系列”,则配上些博古架、盆栽和吉祥纹样的窗棂;“凌云系列”的背景是雅致的书房或轩窗;“肃穆系列”是空旷的讲堂或禅房;“多财系列”则是热闹的酒楼大堂或整洁的客栈客房。
家具的线条要清晰流畅,比例必须准确,细节处如榫卯结构、雕花纹样,我都仔细描绘。彩铅的颜色我小心选用,木质纹理用褐色系层层叠染,漆色光泽通过留白和浅色提亮来表现。每一张图旁,我还用秀气的小楷标注家具名称、主要用材和尺寸范围。
这还不够。我又拿出了更大的亚麻纯棉画布,绷在自制的轻便画框上,改用覆盖力更强、色彩更饱满的丙烯颜料。我要画的是“效果图”——将不同套餐的家具,放入更具故事性的生活场景中。
我画了一幅“秋日家宴图”:背景是轩窗外的几竿修竹和隐约的远山,室内,福瑞系列“迎福厅”的雕花大床置于画面一侧,前厅桌椅摆开,上面仿佛摆放着瓜果点心,屏风半掩,花架上垂着兰草。光线从窗外斜射而入,在家具表面投下温暖的光影,整个画面充满富足安宁的生活气息。
又画了一幅“寒窗夜读图”:深蓝的夜空,窗内一灯如豆,肃穆系列“苦读斋”的书桌椅上,伏着一位青衫学子的背影,书架和书柜静立一旁,上面书籍隐约可辨。画面宁静而专注,仿佛能听到更漏声和翻书页的轻响。
我还画了“酒楼喧哗图”、“禅房静坐图”、“雅集清谈图”……每一幅,我都精心构思构图、色调和光影,力求不仅展示家具,更营造出一种氛围,一种“拥有这些家具后所能拥有的生活”的想象。
画得累了,我便停下笔,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和手腕。窗外日光移动,从东窗移到西窗,再渐渐黯淡。小贝安静地趴在我脚边,偶尔抬头看我一眼,又蜷缩回去。大宝和二宝则在院子里追着自己的尾巴嬉闹,稚嫩的吠叫声远远传来。
沉浸在这些具体的、创造性的工作中,让我暂时抛开了身世秘密带来的沉重和迷茫。画笔和颜料是可控的,线条和色彩是诚实的。我将自己对“家”、对“美”、对“不同生活状态”的理解,一点点倾注到画布上。这让我感到踏实,感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终究是能留下些切实的、美好的痕迹的。
当最后一幅“效果图”的颜料干透,已是九月初六的黄昏。我站在书案前,看着铺满房间各处的画作——有成沓的线稿图册,也有竖立在墙边、散发着油画般光泽的大幅场景画。油灯的光将它们照得忽明忽暗,那些家具、那些场景,仿佛都有了生命,静静地诉说着未来的无限可能。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