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我长长地、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也仿佛是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后的如释重负。然后,我慢慢地、极其郑重地转过头,目光重新对上了龙渊宸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
我的脸上坦诚、坦然,甚至带着一丝因回忆往事而略显疲惫和悲伤的神情,目光清澈,语气平稳而肯定,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我知道的所有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我最后那句话的余音,似乎还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震颤。龙渊宸依旧没有说话,甚至连坐姿都没有改变分毫。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深邃得如同子夜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审视、思量、评估,或许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疑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脏在最初的紧张后,反而渐渐沉静下来。该说的、能说的,我已经说了。剩下的,就是看他信不信,或者,信多少。我维持着与他对视的姿态,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飘忽或退缩。我知道,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不自然都可能前功尽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息,也许有半分钟。龙渊宸终于动了。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得像是我的错觉。然后,他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重伤初愈特有的缓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但那份与生俱来的从容气度却丝毫未减。高大的身影立起,瞬间带来了无形的压迫感,但他很快收敛了气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在我脸上最后停留了一瞬。
那一眼,意味深长。
“你休息吧。”他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我先回房间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承诺的意味:“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没有再多言,也没有再看我,只是转过身,步履依旧轻缓无声,走向房门。他拉开房门,侧身走了出去,然后又从外面将房门轻轻带上。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没有回头,也没有丝毫拖沓。
“咔哒。”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就这样保持着坐在圆桌旁的姿势,一动不动,目光有些发直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耳朵里似乎还回响着他最后那句话——“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来找我。”这话听起来像是关怀,像是给予我一种求助的通道,但在我听来,却更像是一种提醒,一种无形的纽带宣告——从今往后,我与他之间,不再只是简单的救命恩人与被救者,也不再仅仅是潜在的商业合作伙伴,而是被血缘和共同秘密捆绑在一起的、关系复杂的“表兄妹”。我有事,可以找他,也必须找他。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门外那属于他的、独特的清冷气息完全远离,直到那两枚镯子之间若有若无的共鸣感随着距离拉远而彻底消失,我才猛地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到几乎僵硬的脊背瞬间垮塌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了冰凉的椅背上。
冷汗,后知后觉地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战栗。我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指尖触到的是一片湿冷。
他走了。暂时应付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