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连忙道谢,跟着他走进了衙门。衙门里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森严,青石板铺就的院落,两旁是各种挂着不同牌子的事务房。衙役带着我们七拐八绕,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个挂着“户房”牌子的房间门口。
“张书吏,有人找。”那衙役在门口通报了一声。
里面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进来吧。”
衙役示意我们进去,他自己则转身离开了。
我们走进房间,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吏员常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眼镜的老者,正伏在一张堆满卷宗和笔墨纸砚的宽大书案后,低头写着什么,并没有立刻抬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墨汁和陈旧纸张混合的特殊气味。
“你们找我什么事?”张书吏一边写着,一边问道,语气带着长期处理公务形成的惯常淡漠。
里正爷爷显然与他相熟,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开口道:“张老哥,是我,柳树湾的柳南山。今天来,是给我们村里这家人办理几桩事情。”他侧身,指着我和娘说道:“是这个女娃,云辞画,要过继到柳狗蛋家,给她家做养女;女娃名下原先的房屋地契,也一并转赠给这家人;同时,她们还想把房屋周围的那片无主荒地和竹林也一并买下来,这些都写在这家户主,也就是她娘的名下。”里正爷爷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之前已经请咱们衙门工房的李丈量去实地测量过了,这是李丈量给出具的证明文书。”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盖了红印的纸,双手递了过去。
张书吏这才停下笔,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片打量了我们一番,尤其是多看了我几眼,然后才接过里正爷爷手里的证明文书,仔细看了看。
“哦?过继、赠产、购地……事情还不少。”他放下文书,目光扫向我们,“其他的证明都带齐了吗?”
里正爷爷连忙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好几张按了手印的文书:“都带了,都带了。您看,这是女娃原来的户籍证明、村里和族老们共同具保的过继文书、房屋赠与契约;这是柳狗蛋家的户籍本;还有这份,是购买无主荒地的呈请书。请您过目。”他将文书一一递到张书吏面前。
张书吏接过那叠文书,一份一份地仔细翻阅着,手指时不时在关键处点一点,看得非常认真。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我们几人略显紧张的呼吸声。我心里有些打鼓,生怕哪里出了纰漏,或者这位书吏大人不好说话。看着他那张严肃的脸,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娘的手,娘的手心也有些潮湿。
过了好一会儿,张书吏才将所有的文书看完,抬起头,看着里正爷爷,又瞥了一眼我们,问道:“买地的钱,还有各项锲税——户籍过户费、房产过户费、买地的契税和手续费,这些都带了吗?”
里正爷爷看向我,我立刻点头,声音清晰地回答:“张书吏大人,都带了,足够。”我拍了拍自己随身带着的、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旧钱袋。
“那行。”张书吏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些,指了指房间外间靠墙摆放的几条长凳,“你们就先去外间坐会儿等着吧。一会儿我把新的户籍、地契都登记造册、誊写清楚,你们拿着我开的条子去隔壁账房把该交的银钱交了,再拿着盖了章的条子回来找我拿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