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意识在信息的深海中稳定下来。那段关于“河图”真相的碎片,没有让他崩溃,反而像一剂强效的“编译器”,让他混乱的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不再被动地抵御侵蚀,而是开始主动地“重构”自身。
他将【河图】的数据库碎片视为待整合的“外部库”,将自己的记忆和认知作为“主程序”。他开始了一场疯狂的、在意识层面进行的“双向编译”——既要理解并吸收【河图】携带的远古知识和观测数据,又要保持“陈默”这个独立意识的完整性与主导权。
这个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小心翼翼地提取着【河图】数据库中关于能量操控、物质结构解析的“ApI接口”,将其“封装”成自己能理解和使用的方式,同时坚决地将那些涉及“文明观测”、“迭代实验”的冰冷逻辑打入“沙箱”隔离运行。
他隐约感觉到,【河图】选择他,不仅仅是因为兼容性,更是因为他这个来自现代文明的程序员灵魂,拥有着与远古逻辑截然不同的、解决问题的思维模式——一种更灵活、更注重实用、更倾向于“打补丁”而非“格式化”的思维。
这或许就是“错误?…或是…唯一解?”的答案。
现实世界,一号楼内。
赵大爷惊喜地发现,陈默身体对周围净化土壤能量的吸收速度加快了,那触目惊心的透明化区域,竟然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回退,从超过50%逐渐退回到了48%左右。虽然依旧骇人,但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信号。
“他的‘系统’…好像在自我修复!”赵大爷激动地对王大妈说,“就像是…就像是他在昏迷中,找到了对抗那种侵蚀的‘杀毒软件’!”
王大妈看着陈默那依旧紧闭双眼,但脸色似乎不再那么苍白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立刻做出一个决定:将之前小心翼翼保存的、来自希望小学的大部分净化土壤,都集中供给陈默使用。
“资源,要用在刀刃上。”她对有些犹豫的居民们解释,“小陈醒了,我们才能有更多的净土,更好的未来。”
与此同时,由王大妈牵头、浩子和老张协助的“技术小组”并没有停下脚步。在成功改进了内部的水循环系统后,他们将目光投向了更外部的防御。
“黑石没动静,不代表他们放弃了。”浩子指着简易地图上家私城的方向,“默哥之前干扰了他们的钻探,他们肯定憋着坏。我们不能等他们打上门。”
基于陈默之前传授的、关于能量流动和“代码视角”的基础原理,结合希望小学提供的实际地形信息,他们开始设计一套原始的“预警系统”。
没有陈默“打印”精密元件的能力,他们就利用能找到的一切——废弃的电线、磁铁、甚至是一些能对能量波动产生微弱反应的变异植物汁液。他们在关键通道布置了绊索连接的铃铛,在视野开阔处搭建了简陋的了望塔,还用收集到的“黑石”装备残骸,尝试复刻那种能量探测器的部分功能,虽然效果十不存一,但至少是个开始。
这个过程笨拙、粗糙,甚至有些可笑。但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眼神都格外专注。他们不再仅仅是依赖守护者的幸存者,他们正在尝试成为家园的“共同开发者”。
希望小学那边,林老师收到一号楼反馈的、更加完善的防御预警方案(尽管简陋)时,再次被震撼了。他原以为失去陈默后,一号楼的“技术”会停滞甚至倒退,没想到对方却在逆境中开拓出了新的、更具普适性的路径。
“他们…在没有‘技术官’的情况下,自己搞出了这些东西?”林老师看着图纸上那些充满生活智慧、利用废弃材料的设计,喃喃道。
“王主任说,这是‘群众路线’。”负责传递信息的队员认真地复述着王大妈的话,“她说,技术不应该只是一个人的魔法,应该是大家都能学会的手艺。”
林老师沉默了。他回想起陈默倒下前说的那句话——“文明不需要重启,只需要打补丁。”他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个“补丁”,不仅仅是指技术上的修复,更是指这种在绝境中,普通人彼此协作、传承知识、共同求生的坚韧力量。
他立刻组织人手,在一号楼方案的基础上,结合小学的实际情况,也开始搭建自己的预警网络。两个据点之间,开始出现真正意义上的“技术”与“经验”的交流,而不仅仅是单方面的依赖。
意识深海中的陈默,进入了一个关键阶段。
他成功“编译”并吸收了部分【河图】关于能量本质的知识。此刻,在他那灰白的右眼“视野”中,即使处于昏迷,也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能量的流动。
他“看”到了王大妈等人笨拙却努力搭建的预警网络,那些简陋的装置散发着微弱的、但充满生命力的能量波纹。
他“看”到了希望小学里,林老师带着孩子们练习着他优化过的“五禽戏”代码,强身健体,微弱的气血能量在孩子们体内流转。
他甚至还“看”到了更远方,那个被摧毁的“黑石”钻探点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同于混沌能量的、带着“秩序”气息的波动正在悄然汇聚…
这些信息流,与他正在重构的自身意识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他意识到,他之前对抗“存在性侵蚀”的方式可能错了。他一直在用自身的力量去“硬抗”,就像用肉身去阻挡洪水。但现在,他找到了新的方式——他可以将自身意识与外界这些由普通人创造的、充满韧性的“生机网络”进行“弱连接”。
他不是在独自对抗侵蚀,他可以将侵蚀的力量,通过这种连接,部分“分流”到整个正在恢复生机的社区网络中去。就像将洪水引入刚刚修好的灌溉渠,虽然仍有压力,却不再是毁灭性的。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甚至危险,可能会对刚刚萌芽的社区网络造成负担。
但他决定尝试。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缕代表自身“存在”的意识代码,如同播种般,融入了那由两个据点、无数普通人共同构建的、粗糙却充满希望的“生机能量场”中。
一瞬间,他感觉那无时无刻不在吞噬他的“虚无感”减轻了。虽然透明化的身体没有立刻恢复,但他意识的根基变得更加稳固。
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土地、与这些幸存者们的连接,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守护者”,他正在成为这个正在重生的“系统”的一部分。
昏迷中的陈默,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双向的编译,不仅在修复他自身,也在潜移默化地重塑着他与这个世界的关系。
苏醒的曙光,似乎已不再遥远。而当他醒来时,他或许将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懂得用代码修东西的程序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