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的光柱如同连接天地的桥梁,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蓬勃生机,与周围狂乱扭曲的景象格格不入,却又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强行在这片法则地狱中撑开了一片净土。
艾拉妮娅悬浮在光柱源头,月华与藤蔓编织的长裙无风自动,星辰般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下方那沸腾的暗色漩涡。“萨格拉斯,此人承载着‘银月’最后的希望,不容你染指。退去!”
漩涡深处,那名为萨格拉斯的存在的咆哮声充满了暴怒与不甘,暗色的能量疯狂涌动,试图冲击翠绿光柱,但光柱稳如磐石,其蕴含的古老自然法则与生命气息,似乎对狂乱之力有着某种天然的克制。
“艾拉妮娅……你会后悔的!他的‘混沌’……终将吞噬一切,包括你的青木林界!”萨格拉斯发出恶毒的诅咒,但那庞大的意志,却在精灵巡星者毫不退让的坚定态度下,开始缓缓收缩、退潮。显然,它并不想在此刻与“青木林界”发生全面冲突。
最终,那暗色的漩涡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旋转速度逐渐减缓,表面的狂乱光彩也内敛了许多,仿佛一只闭上了独眼的巨兽,暂时蛰伏起来。但那弥漫在整个第九区的狂乱法则并未消失,只是失去了最活跃的源头,变得相对“平静”了一些。
笼罩平台的恐怖注视感,终于彻底消散。
翠绿光柱也随之收敛,化作一道温和的能量流,包裹着重伤濒死的林枫,缓缓漂浮起来,朝着天空那道尚未闭合的、通往青木林界的裂隙飞去。
“林枫!”石峰等人焦急呼喊,想要跟上,却被一层柔和的绿色光幕阻挡。
艾拉妮娅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依旧空灵:“他伤及本源,需要青木林界的生命泉眼才能救治。你们留在此处,清理残局,并将此地发生的一切,如实上报。”
她的目光扫过灰狼01:“灰烬调查团,你们的任务尚未结束。萨格拉斯的蛰伏只是暂时的,第九区的狂乱根源并未拔除。守住这里,监视漩涡的动向。”
话音落下,她和被绿光包裹的林枫,一同消失在了天空的裂隙之中。裂隙缓缓弥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平台上一片死寂。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林枫被带走的担忧,以及面对这片依旧危险重重的狂乱之地的沉重压力,交织在每个人心头。
“咳咳……”灰狼01率先打破沉默,她看了一眼仪器上依旧爆表的狂乱指数,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执行命令。清理平台,建立临时防御点,向基地报告情况。”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目光扫过石峰等人:“关于林枫顾问被精灵带走一事,列为最高机密,未经授权,不得向任何人透露细节,只报告其重伤被未知势力救走。”
石峰等人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默默点头。
……
不知过了多久,林枫从深沉的昏迷中悠悠转醒。
首先感受到的,是难以言喻的温暖与祥和。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包裹着他,如同浸泡在最纯净的温泉中,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鼓舞,贪婪地吸收着这磅礴的生机。体内那近乎崩碎的伤势,在这股生机的滋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甚至连灵魂深处因对抗萨格拉斯而留下的创伤与疲惫,都在被缓缓抚平。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如梦似幻的景象。
他躺在一片巨大而柔软的、散发着莹莹微光的树叶上,树叶漂浮在一个清澈见底的池水中。池水并非普通的水,而是如同液态的翡翠,荡漾着浓郁的生命灵光——这应该就是艾拉妮娅所说的生命泉眼。
举目四望,他仿佛置身于一座巨大的、由无数参天古木构成的宫殿之中。树木的枝干与藤蔓自然交织,形成了穹顶、廊柱与平台,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光粒,如同顽皮的精灵。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空灵悠扬的歌声,与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一曲自然的乐章。
这里就是青木林界?月溪精灵古籍中记载的、与自然最为亲近的精灵支脉圣地?
“你醒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林枫转头,看到艾拉妮娅正坐在不远处一个由树根天然形成的座椅上,手中托着那枚散发着月光与生命力的种子虚影,此刻这枚种子虚影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些。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林枫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依旧虚弱,大部分力量都用于修复伤势了。
“不必多礼。救你,亦是遵循星光的指引,以及……它对你的选择。”艾拉妮娅的目光落在林枫胸口,那里,他体内的那枚生命之种正散发出微弱的共鸣波动。
“它?”林枫内视自身,发现那枚生命之种在青木林界浓郁生命气息的滋养下,脉动变得更加有力,甚至抽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翠绿的嫩芽虚影!一股更加清晰的本能渴望,从嫩芽中传递出来——对回归“沃土”的渴望。
“月溪一族的‘银月之种’。”艾拉妮娅轻声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与伤感,“它选择了你,承载着月溪最后的自然烙印与复生之机。萨格拉斯那个疯子,定然是感知到了它与你身上那奇特‘混沌’结合后产生的、超越寻常的潜力,才不惜亲自投射意志想要吞噬你。”
林枫心中了然,原来自己之所以被那等存在盯上,生命之种和他的混沌之力都是关键。
“萨格拉斯……到底是什么?”林枫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艾拉妮娅的神色变得凝重:“一个古老的、堕入虚空深处的疯狂意志。它并非单纯的虚空生物,更像是一个……以吞噬文明与法则为乐的古老者。它痴迷于收集和研究各种极端对立的规则力量,你的‘混沌’与‘银月之种’的结合,无疑引起了它极大的兴趣。第九区的狂乱法则,不过是它众多‘试验场’之一。”
林枫倒吸一口凉气,以吞噬文明和法则为乐?这萨格拉斯的层次,远超他的想象。
“那青木林界……”
“青木林界,是坚守古老自然之道、维持生命平衡的精灵圣地之一。我们与萨格拉斯这样的存在,是天然的对立面。”艾拉妮娅解释道,“救下你,既是为了保护‘银月之种’,也是为了阻止萨格拉斯获得它感兴趣的新‘玩具’。”
她看着林枫,眼神深邃:“年轻人,你身负的力量很奇特,我从未见过。它似乎能包容甚至驾驭各种对立的规则,但这力量本身,也充满了不确定性。与‘银月之种’的结合,对你而言是机缘,也可能是更大的危机。”
林枫沉默片刻,坦然道:“我的路,本就是行走于万法之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危机与机遇,向来并存。”
艾拉妮娅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她伸出手指,轻轻一点,一道蕴含着精纯自然法则与生命奥义的信息流,融入林枫的意识。
“这是《生命路径初解》后续的部分精要,以及青木林界对生命能量运用的一些心得,或许对你有助益。你的伤势还需在此静养数日,生命泉眼会助你彻底恢复,并巩固根基。”
说完,她身影缓缓淡化,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林间。
林枫独自留在生命泉眼中,感受着体内生机勃勃的修复力量,以及脑海中新获得的知识。他明白,艾拉妮娅和青木林界救他,并非无私之举,其中蕴含着对萨格拉斯的对抗,以及对“银月之种”未来可能带来利益的考量。
但这无关紧要。他活了下来,并且获得了宝贵的喘息和提升之机。
他闭上眼睛,开始全力引导生命泉眼的能量修复己身,同时消化着新获得的知识,并继续以混沌意志磨灭体内残留的最后一丝狂乱印记。
他有一种预感,当他离开青木林界,重返第九区乃至更广阔的万族战场时,等待他的,将是更加汹涌的暗流与挑战。
而在第九区,铁砧七号堡垒的指挥室内,雷克准将看着灰烬调查团传回的、经过加密处理的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报告简述了遭遇高维存在“萨格拉斯”、林枫顾问重伤被未知精灵势力救走、狂乱核心暂时蛰伏等情况。
“萨格拉斯……精灵……”雷克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眼神闪烁。他拿起一份来自总部更高权限的、标注着“绝密”的指令函,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密切关注林枫动向,必要时,可动用‘暗影协议’。”
雷克将指令函点燃,看着它在烟灰缸中化为灰烬,喃喃自语:
“小子,你可千万别真的变成‘怪物’啊……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厉芒。
棋盘之上,棋手与棋子,界限正在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