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清迈国际机场降落时,天色已近黄昏。
陈生几乎是被林正半搀扶着走下舷梯。
麦玲跟在后面,提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三人随着人流走出航站楼。
喧嚣的泰语、摩托车的轰鸣、突突车刺鼻的尾气瞬间包围过来。
陈生熟门熟路地挤开几个招揽生意的司机,径直走向停车场角落一个皮肤黝黑、蹲在破旧皮卡旁抽烟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脏兮兮的背心,嚼着槟榔,嘴角是暗红色的汁液,眼神锐利而油滑。
陈生用夹杂着英语的破碎泰语急切地说着什么,不断比划着手势,最后掏出一卷泰铢塞过去。
男人眯眼看了看钱,点了点头,用生硬的英语说:“上车。路不好,加钱。”
没有多余废话。
一辆车况堪忧、漆皮斑驳的绿色丰田陆地巡洋舰被开了过来。
车身满是泥点,轮胎纹路里嵌着干涸的泥块。
那个黑瘦男人拉开车门,示意他们上去。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劣质烟草、汗臭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怪味。
座椅破烂,弹簧硌人。
陈生坐到副驾。
麦玲皱了皱眉,还是坐了进去,将包紧紧抱在怀里。林正坐在旁边。
引擎发出嘶哑的咆哮,吉普车猛地蹿出停车场,汇入黄昏清迈混乱的车流。
起初,窗外还能看到城市的轮廓,但很快,这些景象被抛在身后。路灯越来越稀疏,道路从柏油变成坑洼的水泥,最后是颠簸的土路。
天色彻底黑透。
道路两旁,热带丛林如同黑色的巨墙压迫过来。
颠簸变得剧烈。
吉普车不断将人抛起又落下。
陈生发出痛苦的呻吟,死死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
麦玲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不适。
只有林正,依旧坐得笔直。
开了不知多久,也许两小时,也许更久。
前方出现了一点昏黄的光,摇曳不定,像是挂在树上的灯笼。
吉普车猛地刹停,扬起一片尘土。
“到了。前面,车进不去。”司机转过头,用生硬的英语说,指了指那点灯光的方向,“巴莱村。走路,半小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陈生,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晚上,村里不欢迎外人。小心点。”
他伸手,示意加钱。
陈生哆嗦着又掏出一些钞票。
司机接过,迅速塞进口袋,然后毫不犹豫地倒车,调头,引擎咆哮着,很快消失在来时的黑暗里,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最后一点现代文明的声响也消失了。
只剩下无边的寂静,和那一点昏黄摇曳的、如同鬼火般的灯光。
湿热粘稠的空气紧紧包裹着他们。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陈生瘫软在地,望着那点灯光,眼中是濒死的恐惧和最后一丝疯狂的希冀。
“就……就是那里……”他嘶哑地说,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阿赞蓬……就在里面……”
林正抬眼,望向那片被黑暗和一点孤灯勾勒出模糊轮廓的、死寂的村落。
他的瞳孔深处,倒映着那一点光,也倒映着那光之后,无边无际的、翻涌的黑暗与邪气。
他迈步,向前走去。
脚步踏在松软泥泞的土地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在这死寂的夜里,清晰得令人心悸。
不是,陈生命不久矣,真想先住下来,再慢慢来。
此时。
村口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
陈先生走过,给了一些小费。
老者咧了咧嘴没说话转身朝村里走去脚步轻得像猫。
三人跟上。
村子静得可怕木屋门窗紧闭像一口口棺材。
老者领着他们往村子深处走。
路面越来越泥泞,混杂着某种暗红色的黏腻液体像是干涸的血混合了泥。
邪气几乎凝成实质。
“有邪气!”林正说,“师姐,你要小心。”
麦玲点点头,她早就感觉到了。
终于在一栋比其他木屋稍大、也更高些的竹楼前老者停下。
竹楼建在粗大的木桩上离地约一人高楼梯陡峭。
二楼窗口透出摇曳的、不祥的暗红色火光。
“阿赞蓬的法师在上面等。”老者侧身让开路声音嘶哑。
陈生腿一软几乎跪倒。
林正抬头看向那窗口。
“……”
林正的真炁出,向着四周蔓延……
门内传来低沉、含糊的诵念声用的是一种古老扭曲的语言每个音节都像用钝刀刮擦骨头。
“&……%¥?(谁呀?)”法师说。
陈生是听得到,于是他翻译。
林正示意,不要回答,伸手推门。
门无声滑开。
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草药燃烧的呛人烟雾扑面而来。
屋内空间很大却极其拥挤。
墙壁上挂满了风干的动物头颅、人类骨骼、奇形怪状的金属法器以及更多用毛发、指甲、不知名油脂制成的小像。
地上用暗红色的粉末画着巨大的、复杂诡异的法阵中央摆着一个黑铁三足鼎鼎内暗红液体缓缓沸腾冒着泡。
法阵四周点着七盏油灯火苗是诡异的幽绿色。
“大胆~~~”法师用泰文说。
他正将一把把东西扔进鼎里——有干枯的草药、细小的骨头、还有一团团黑乎乎像是头发的东西。
每扔进一样鼎内液体就翻滚得更剧烈血腥气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