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鱼织绡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中那份酸涩与惆怅越发清晰,她忍不住轻声感叹,语气中带着羡慕:
“萧丞相和慕姑娘的感情……真好。让人看了便觉得温暖。”
慕苓夕闻言,从与师兄的说笑中回过神来,看向鱼织绡,浅笑道:“公主谬赞了。在师门时,师兄总是照顾我,他就像我亲兄长一般,自然亲近些。”
她这话既是解释,也是下意识的划清界限,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白景远也在一旁懒洋洋的接了话,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眼神却敏锐的扫过鱼织绡:“是啊,能让我们这位师兄,这么毫无保留对待的,除了我们这位宝贝师妹,也就是府中那两个小丫头了。”
鱼织绡听到这里,对萧霁华口中妻室又好奇了起来,趁着气氛尚好,轻声问道:
“那……不知可否拜见一下尊夫人?织绡很是好奇,是怎样的女子能得萧丞相如此珍视……”
此话一出,原本轻松欢快的气氛瞬间凝滞。
慕苓夕脸上的笑容淡去,下意识看向了萧霁华。白景远也收敛的调侃的神情,眉头微蹙。
萧霁华端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瞬。回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方才面对师妹时的温和,已然退去,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
他没有看鱼织绡。只是很平淡的说道:
“内子不喜见客,平日深居简出,公主好意心领了。”
他没有解释,甚至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鱼织绡愣住了。
她看着瞬间沉默下来的慕苓夕和白景远,再看看明显不愿多谈的萧霁华,终于意识到,萧霁华的妻室,在这个府邸里,似乎是一个……不能提及的禁忌?
她讪讪地住了口,心中充满了更多的疑惑。这位萧丞相,和他身边的人,似乎都藏着许多她无法理解的秘密。
接下来,鱼织绡在丞相府住了下来,被安排在了一处清雅安静的客院。
萧霁华带她如上宾,礼数周全,无可挑剔。他会询问她是否习惯陆地的饮食,吩咐厨房准备些合她口味的海鲜。现在她对某样事物表现出好奇时,耐心为她解释。
但就是这种无微不至的温和,让鱼织绡渐渐品出了异样。
他的温柔,覆盖了所有人,对她,对府中的管事仆从,对前来汇报公务的官员,甚至对街边偶然遇到的乞丐,他都保持着同样的悲悯温和。
除了一个人——慕苓夕。
鱼织绡看得出来,只有当慕苓夕在场时,萧霁华那层完美的温和面具,才会短暂卸下。他会因她贪嘴多吃了几块儿点心,而无奈的摇头。会在她与白景远斗嘴时眼中掠过一抹纵容的笑意,甚至还会出言为二人断案。会在她处理政务遇到难题时,放下手中一切,耐心的与她分析讲解,那种无条件的包容,是面对其他人时绝不会有的。
那是一种无需言说的守护与亲近,把这个师妹,宠到了极致。
慕苓夕和白景远也时常带着鱼织绡在京城游玩。慕苓夕灵动爱玩,对各种好玩的,好吃的了如指掌,白景远随性洒脱,总能找到新奇有趣的点子。三人相处得颇为融洽。
这一日,几人刚从京郊一处风景秀丽的湖畔游玩归来,正坐在花厅里,边喝茶边闲聊,萧霁华也处理完公务过来。
这时,管家石扬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色为难。
“相爷。”石扬躬身禀报,“裴府派人传来消息,说是……裴夫人突发急症,病逝沉重,希望……能让夫人回去省亲探望。”
花厅内气氛瞬间微妙了起来。
慕苓夕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垂下了眼眸。白景远脸上的笑容淡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鱼织绡则好奇地看向萧霁华。
只见萧霁华神色未变,淡然道:“消息可核实过了?”
“老奴已派人去裴府附近探听过。也私下问了常为裴夫人诊脉的大夫,确认裴夫人确实病重,并非虚言。”石扬谨慎回答道。
萧霁华沉默片刻。尽管他对裴翡及其裴家毫无好感,甚至是厌恶,但孝道在人伦之中占据着很重的分量,岳母病重,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强行阻拦裴翡回去探望,否则传出去与他名声有损,也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
“既如此。”他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便安排人,送她回去吧。多派几个稳妥的人跟着,带上补品药材。告诉她,安心侍疾,不必着急回来。”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石扬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石扬走后,花厅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白景远率先嗤笑一声,打破了寂静,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裴家倒是会挑时候。前脚师兄刚立下大功回京,后脚裴夫人就病重了?谁知道是不是又想借着由头讨要什么好处,或者盘算着让那位,再闹出点什么事儿来,给师兄添堵。”
慕苓夕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复杂:“毕竟是亲生母亲,病重想必是真的。只是……”
她没有说下去,在眉宇间笼罩着一抹薄愁。她心疼师兄,又要因为这段荒诞的婚姻而被裴家纠缠。
鱼织绡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她忍不住轻声问道:“萧丞相……似乎并不愿让夫人回去?”
她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
萧霁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端起已经泛凉的茶,抿了一口,才缓缓道:“孝道乃人之大伦,理应成全。”
他避开了情感,只谈规矩和责任。
鱼织绡看着萧霁华平静的脸,再看看慕苓夕和白景远那明显带着不悦和无奈的神情。终于彻底明白,萧霁华的这段婚姻,绝非良缘,甚至可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和折磨。而他口中那位「不喜见客」的夫人,恐怕也绝非寻常女子。
他那无懈可击的温和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隐忍与无奈?这个认知,让鱼织绡心中那份炽热的倾慕,渐渐冷却下来,带着同情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