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3，买入，五百万股。吃掉卖一。”
“0149，撤单，拉高三个价位重新挂。”
“这边的流动性不够，阿力，去借点货。”
霍启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
每一个指令发出，旁边的年轻交易员就立刻执行。
daniel坐在他身后，看着整个团队高速运转，手里拿着记录板飞快地勾画。
“效率提升了40%。”
daniel走到林清风身边，压低声音汇报。
“霍启这家伙脾气虽然臭，但对盘面的嗅觉确实顶级。这帮新人被他带着，现在连上厕所都跑着去。”
林清风手里端着一杯温水，视线穿过忙碌的特别项目组，落在交易大厅的另一侧。
那里是交易三部。
与这边的热火朝天截然不同，三部的区域一片死寂。
十几个上了年纪的交易员，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在慢条斯理地喝茶，有的甚至在电脑上开着斗地主的界面。
三部主管金世杰，人称“老金”，正坐在他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手里盘着两颗核桃，眯着眼看窗外的维多利亚港。
“那边还没动静？”林清风问。
“没动静。”
daniel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刚才去要他们的持仓明细和风控日志，被挡回来了。他们说系统不兼容，导不出来。老金还说，三部运作了十年，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年轻人不懂别乱插手。”
“规矩？”
林清风眼神毫无温度。
“清风，这帮老家伙不好对付。”
daniel有些担忧。
“他们手里管着公司近40%的自有资金，做的都是期现套利和债券对冲。”
“虽然收益率不高，但是胜在稳定。每年给公司贡献的利润是最稳的一块。”
“老金就仗着这个，觉得公司不敢动他。”
这才是最棘手的。
梁筝和赵博文是激进派，容易犯错，容易抓把柄。
但金世杰是保守派，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只要他不犯大错，在这个论资排辈的金融圈里，谁也拿他没办法。
“去会会他。”
林清风放下水杯，径直走向三部区域。
随着他靠近，三部那些原本还在假装忙碌或者看报纸的老员工们，纷纷抬起头。
他们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警惕，更多的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在他们眼里，林清风不过是个靠运气上位的小年轻，过不了几天就会卷铺盖走人。
林清风走到金世杰的办公室门口，门开着。
“金主管，很悠闲。”林清风敲了敲门框。
金世杰转过转椅，那张保养得宜的圆脸上堆起了和煦的笑。
“哎呀，是林顾问。稀客，稀客。快请进，尝尝我刚弄到的极品大红袍。”
他没有起身，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清风没坐，也没进门，就站在门口。
“茶就不喝了。我让daniel发给三部的整合通知，金主管看了吗？”
“看了，看了。”
金世杰叹了口气，手里的核桃转得咔咔作响。
“林顾问啊，不是我不配合。”
“你也知道，我们三部用的‘穹隆’系统，那是十年前公司花大价钱请德国团队开发的。”
“这系统老是老了点，但稳定啊。”
“它跟你们现在用的那些新玩意儿，接口对不上。”
“接口对不上，可以写个转接程序。一个小时的工作量。”林清风语气平淡。
“哎，技术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金世杰开始推诿。
“再说了，三部的弟兄们都上了年纪，不像你们那边的年轻人，脑子活，手脚快。”
“让他们去学新系统，那不是要了他们的老命吗？”
“万一操作失误，亏了公司的钱，这责任算谁的？”
“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他看着林清风，脸上带笑，话里话外却全是拒绝。
“所以，金主管的意思是，三部独立于这次整合之外？”
“话不能这么说。”
金世杰摆摆手。
“我们是在为公司守住最后的底线。”
“你们年轻人在外面冲锋陷阵，又是搞消息，又是搞模型的，风险多大啊。”
“我们三部虽然赚得少，但是稳。”
“只要我们在这儿，皓月资本的根基就在这儿。”
“秦小姐也知道这一点。”
他搬出了秦知。
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我是秦小姐留下的老人，是公司的基石，你动不了我。
林清风看着这张笑脸，沉默了两秒。
“金主管，在这个市场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稳定的。”
“呵呵，林顾问还是太年轻。”
金世杰摇摇头，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等你在这个圈子里混够二十年，你就明白了。活得久，比赚得多更重要。”
林清风点点头：“受教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没有争吵，没有威胁，甚至没有一句狠话。
看着林清风离去的背影，三部的区域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嗤笑声。
“还以为多厉害呢，碰上金头，还不是得乖乖缩回去。”
“就是，毛都没长齐，就想来指挥我们？”
“接着玩，刚才那把地主我牌不错……”
daniel跟在林清风身后，有些憋屈。
“清风，就这么算了？这帮老油条明显是在拖时间。”
“等过段时间你这股劲头过了，他们就更难搞了。”
“谁说算了？”
林清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脚步停下。
他没有进屋，而是看向了天花板。
“daniel哥，你觉得秦小姐为什么留着这帮人？”
“因为……稳定？”
daniel迟疑道。
“三部的策略确实很稳，每年百分之八到十的收益，雷打不动。”
“百分之八。”
林清风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
“在这个通胀和资金成本都在上升的年代，百分之八的收益率，扣除运营成本和他们的高额奖金，留给公司的还剩多少？”
daniel愣住。他从来没算过这笔账。
“这根本不是资产。”
林清风的声音冷得掉渣。
“这是蛀虫。”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开了。
一身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的david走了出来。
他的出现，让整个交易大厅的嘈杂声瞬间消失。
作为秦知的首席助理，他代表的就是那个顶层的女人。
david径直走到林清风面前。
“林顾问。”david推了推眼镜，“秦小姐请你上去。”
“现在？”
“立刻。”
daniel和阿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
在这个节骨眼上，秦知突然召见，绝对不是为了喝茶聊天。
林清风早有预料。
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daniel说：“盯着盘面，霍启那边要是敢乱来，直接拔网线。”
“……好。”
林清风跟着david走进了那部直通顶层的专属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