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全买了？”
王哥的声音变了调，他指着林清风屏幕上的成交记录，手指在抖。
“三万块，一把梭哈？”
“小兄弟，你疯了？”
他凑到林清风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呼吸急促。
“股市是赌场吗？”
“你这玩法，跟押大小有区别吗？”
“你看，刚买进去就，跌了一个点了。”
林清风没有作声。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震动着耳膜。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根绿色的分时线，还有账户里那个数字“.00”。
扣掉手续费，他亏了三百块。
王哥还在旁边念叨个没完：
“你太冲动了呀！”
“新手最忌讳的就是满仓干！”
“你哪怕留一万块，后面跌了还能补个仓……”
话音未落，屏幕上的价格数字猛地向上跳动。
一条笔直的红线拔地而起，下方的成交量柱跟着暴涨。
账户总资产那一栏的数字，开始疯狂滚动。
“.00”
“.00”
“.00”
九百块。
林清风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苏小琳在超市站一天，从开门站到关门，才赚一百多块。
现在，三十秒都不到。
《股市心经》的判断，对了！
庄家出货前，真的会再拉一波，制造最后的狂欢！
“涨、涨了？”
王哥的嘴巴张得老大，刚才还喋喋不休，现在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一眼屏幕。
股价还在向上冲，涨幅已经超过了三个点。
“九百多……”
王哥喃喃自语，他再看林清风时，态度彻底变了。
“小兄弟……你……你是不是有内幕消息？”
他小心翼翼地问。
林清风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学着王哥之前的样子，慢悠悠地开口：
“没什么内幕，盘感。”
“盘感？”
王哥明显不信。
“什么盘感能这么准？”
“开盘就敢满仓杀进去，还正好抓到起爆点？”
“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林清风拿起桌上没喝的豆浆，吸了一口。
“神了！”
“你这运气简直是财神爷附体！”
王哥一拍大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我就说嘛！”
“小伙子你天庭饱满，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相！”
“跟着你买，肯定能发财！”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散户也围了过来。
“王哥，这小兄弟买的哪只啊？”
“紫金矿业！”
“我刚跟他说的，结果人家比我还果断，直接就满了！”
“我靠！”
“满仓！”
“这胆子也太肥了！”
“现在三个多点了，还能追不？”
“小兄弟，给个话，这票看到多少？”
林清风被这群人围着，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他想起了创业失败后，那些合伙人躲着他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就是瞎买的，各位自己判断。”
就在这时，营业厅门口突然吵闹起来。
“让他滚！”
“别让这晦气玩意儿进来！”
一个尖利的女声喊道。
“倒霉！”
“看见他今天就别想红了！”
“保安呢？死哪去了？”
“赶紧把这老东西拖走！”
林清风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门口。
老头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扣子扣得整整齐齐，衣服虽然旧，但很干净。
面对众人的辱骂和驱赶，老头也不生气，脸上反而一直挂着乐呵呵的笑容。
“王哥，那是什么情况？”
林清风问。
王哥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他紧张地朝门口看了一眼，赶紧把椅子往林清风这边挪了挪，身体都缩了起来。
“别看他，也别理他。”
王哥压低声音，语气里全是忌惮。
“那老头……邪门得很。”
“人送外号，活股灾。”
“活股灾？”
“对！”
“他只要往你屏幕前一站，嘴里念叨一句你的票，那票就完了！”
王哥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上个月的‘天齐锂业’，本来都快涨停了，就是被他路过看了一眼，说了一句‘到头喽’，下午开盘直接跳水，我跑都来不及，一万二就没了！”
“有这么玄乎？”
林清风不信，觉得这不过是巧合。
“你不信？”
王哥瞪着他。
“这里的老股民，哪个没被他‘点’过？”
“他就是个乌鸦嘴！”
“整个营业部，谁见了他不躲着走？”
林清风看着那个老头，被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中年女人指着鼻子骂，口水都快喷到脸上了。
可他依旧笑呵呵的，好像在听什么与他无关的事情。
林清风心里有点不舒服。
“各位，差不多行了。”
他站了起来。
“人家老大爷也没碍着你们什么事，一大把年纪了，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一个老人，不合适吧？”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那个穿貂皮的女人立刻把矛头对准了他：
“你又是谁？”
“跟他一伙的？”
“我告诉你，今天我的票要是绿了，我跟你没完！”
“就是！”
“哪来的毛头小子，懂不懂规矩！”
“滚开！”
“别在这多管闲事！”
林清风被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怼得说不出话，正想再理论几句，客户经理陈曦快步走了过来。
“林先生，算了算了。”
陈曦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回了座位上。
她看了一眼门口的李大爷，叹了口气，低声对林清风说：
“我知道你好心，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陈姐，他们这也太过分了。”
“没办法。”
陈曦的表情也很无奈。
“这个李大爷……怎么说呢，确实有点邪门。”
“我刚来的时候也替他说话，结果被客户投诉了好几次。”
“后来见的次数多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心里发毛。”
“我是怕他……万一过来……”
她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连陈曦都这么说，林清风心里也打起了鼓。
这三万块，是苏小琳最后的信任，是他翻身的唯一希望。
要是真被这老头一句话给说没了……
他下意识地朝李大爷的方向瞥了一眼。
正好，那个笑呵呵的老头，也正隔着人群看着他。
林清风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蛰了，赶紧把视线收了回来，重新盯住自己的电脑屏幕。
就在他准备打开分时图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
那个被称为“股灾”的李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过了人群，正慢慢悠悠地朝他这边走过来。
旁边的王哥吓得已经退到了一边。
李大爷的脚步很慢，最终停在了林清风的背后。
王哥的呼吸都停了，整个人傻站着。
林清风感觉背后有一道阴影落下，周围的嘈杂声好像都小了下去。
他听见一声非常轻，但异常清晰的叹息。
他缓缓转过头，对上李大爷那张布满皱纹却带笑的脸。
“小伙子。”
李大爷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股陈年茶叶的味道。
“大爷。”
林清风应了一声。
李大爷指了指他的屏幕，那上面，“紫金矿业”四个字红得发亮，涨幅已经超过了五个点。
“你这票，买得不错。”李大爷笑呵呵地说。
林清风心里一松。
“今天，能赚不少。”
“不过……”
李大爷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一点没变。
“它，今天能让你怎么笑出来的，明天就能让你怎么哭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