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12月的清晨，95号四合院跨院的冰花窗透着微光，周大生蹲在井边压水，冰凉的水线溅在冻红的手背上，激起一阵寒颤。屋里，苏婉清正带着秦京茹叠炕铺，母女俩动作拘谨，偶尔交换的眼神里，还残留着昨夜乌龙的慌乱与对未来的茫然。
灶房里，窝头的麦香混着玉米糊糊的暖意飘出来。周大生把最后一碟咸菜摆上桌，对着屋里喊：“苏大姐，京茹，洗漱完来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苏婉清牵着秦京茹走出来，头发梳得整齐，脸上洗去了泪痕，只是看向周大生的目光依旧带着几分羞涩与依赖。“周同志，辛苦你了。”她轻声说道，拉着女儿在桌旁坐下。
餐桌上，碗筷碰撞的声响格外清晰。周大生扒了两口窝头，放下筷子，神情变得郑重：“苏大姐，京茹，昨晚的事是我的责任，我不会推卸。但现在咱们得好好盘算往后的日子，不能稀里糊涂地过。”
苏婉清停下筷子，指尖攥紧了粗瓷碗沿：“周同志，你说吧，我们娘俩无依无靠，全听你的。”
“我这儿的情况你们也清楚。”周大生斟酌着措辞，“这院儿里都是老街坊，我在派出所上班，来往的同事也多，人多眼杂。1965年这光景，‘作风问题’要是传出去，我这工作保不住是小事，你们娘俩的名声也会被人戳脊梁骨，京茹以后找对象、过日子都难。”
秦京茹的脸瞬间白了，下意识地往母亲身边靠了靠。苏婉清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她自然知道人言可畏，在乡下，寡妇门前是非多，城里只会更甚。
“那……那我们该去哪？”苏婉清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们娘俩在城里举目无亲，除了你，实在没人能帮我们了。”
“我有个稳妥的去处。”周大生看着她们，语气诚恳，“城西有个三进四合院，住着浅田雅子母女三人——浅田雪和浅田樱是双胞胎，才十八岁。她们是日本人，但你们别怕，她们绝不是坏人。”
“日本人？”秦京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警惕，那个年代，国人对日本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战争的阴影里，难免心生抵触。
周大生连忙解释：“浅田雅子的丈夫，是我前段时间破坏案件。他其实是潜伏在日本的中国间谍，前面身份暴露，自己交代了情报，就自杀了。临终前，他把雅子和两个女儿托付给我，让我务必照顾好她们。”
他顿了顿，想起他临终前的嘱托，眼神变得凝重：“虽然他罪有应得，我不能辜负他，她们母女三人是无辜的。这段时间，我一直暗中照顾雅子母女，她们深居简出，从不敢惹事。后来雅子感念我的照顾，也知道自己带着孩子难立足，就跟着我了。”
苏婉清母女俩愣住了，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隐情。
“她们住的院子偏僻，周围邻居都不认识我，也不知道雅子她们的身份。”周大生继续说道，“你们去那边住，一方面能避开这边的闲话，另一方面，雅子她们是日本人，有些中国的人情世故、需要出面办的琐事，她们不方便，你们娘俩在，正好能互相照应。”
他看着苏婉清，补充道：“苏大姐，你性子温婉细心，能帮着打理家事；京茹年轻，能陪着雪和樱说话，她们也能教你们学点日语，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咱们都是苦过来的人，聚在一起，也能互相有个依靠。”
苏婉清低头沉思了片刻，抬头时眼神已经有了决断：“周同志，我信你。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她看了看女儿，“只要能让京茹安稳过日子，不被人戳脊梁骨，我什么都愿意。”
秦京茹虽然还有些犹豫，但看着母亲坚定的眼神，又想起周大生的照顾和昨晚的意外，终究点了点头：“我听妈和周哥的。”
周大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吃过早餐，周大生让母女俩收拾简单的行李，自己则去屋里翻出一个铁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放着三百块钱和一沓票证——有全国粮票、北京布票，还有几张工业券。1965年，普通工人月薪也就三四十块，三百块钱算得上一笔巨款，票证更是紧缺的硬通货。
“苏大姐，这些你拿着。”周大生把钱和票证递过去，“钱留着应急，票证平时买菜、买东西能用。到了那边，缺什么生活用品，尽管跟我说，我去给你们买。”
苏婉清看着手里厚厚的钱和票证，眼眶一热，连忙推辞：“周同志，这太多了，我们不能要。你能收留我们，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拿着吧。”周大生把她的手推回去，“以后你们跟着我，我就得照顾好你们的生活。这钱是我攒的，放心用，不够再跟我说。”
秦京茹看着周大生真诚的眼神，心里的抵触渐渐消散，多了几分感激。她知道，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些钱和票证意味着能吃饱穿暖，能安稳度日。
收拾妥当，周大生锁上跨院的门，带着苏婉清和秦京茹往外走。刚到四合院大门口，就碰到了提着菜篮子回来的张大妈。张大妈是院里的热心肠，也是出了名的“消息通”，看到周大生身边的母女俩，立刻凑了上来。
“大生啊，这是哪儿来的亲戚？看着面生得很。”张大妈上下打量着苏婉清和秦京茹，眼神里满是好奇。
周大生早有准备，脸上露出自然的笑容：“张大妈，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母女俩从乡下过来，想到城里找份安稳活计。我托人给她们安排了城郊的纺织厂工作，包吃包住，今天正要送她们过去安置呢。”
“哟，纺织厂？那可是好单位！”张大妈笑着夸赞，“大生你可真能耐，还能给亲戚安排这么好的工作。这大姐和姑娘看着都是老实本分人，肯定能好好干活。”
“那是自然，都是自家亲戚，肯定得帮衬着。”周大生笑着应道，“大妈，我们赶时间，先走了，回头有空再跟你聊。”
“哎，好！路上小心点，雪天路滑！”张大妈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里还念叨着，“这大生真是个本事的，看后面有事找他……”
周大生带着苏婉清和秦京茹，沿着积雪的胡同往城西走。1965年的北京城西，比城东清静不少，路边的树木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有行人路过，都裹紧了棉衣，脚步匆匆。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一处隐蔽的胡同尽头，一座朱漆大门的四合院映入眼帘。大门两侧挂着两个略显陈旧的红灯笼，门楣上的雕花虽有些磨损，却依旧透着几分雅致。这就是浅田雅子母女三人的住处。
周大生推开大门，院子里铺着青石板，中间有个小小的花园，几株腊梅正含苞待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浅田雅子听到动静，从正屋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棉和服，头发盘在脑后，用一根木簪固定，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中文带着淡淡的日语口音，轻柔悦耳：“周君，你来了。”
看到周大生身边的苏婉清和秦京茹，她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对着母女俩微微鞠躬：“欢迎你们。”
这时，浅田雪和浅田樱从屋里跑了出来。两个小姑娘穿着同款的红花棉袄，梳着羊角辫，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好奇地打量着苏婉清和秦京茹，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生君。”
周大生笑着点点头，拉过苏婉清和秦京茹，对着浅田雅子说：“雅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苏婉清大姐和她的女儿秦京茹，以后她们会和我们一起住在这里。”
浅田雅子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有些意外。她看着周大生，眼神里带着询问，却没有立刻发问。
周大生知道，有些事必须坦诚相告。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雅子，苏大姐和京茹，以后也是我的女人。”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浅田雅子母女三人都愣住了。苏婉清和秦京茹的脸瞬间红透，低下头不敢看人。
“周君，这是……”浅田雅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跟着周大生三年，知道他的为人，也明白他不是会随意辜负别人的人，但突然多了两个人，还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雅子，你听我解释。”周大生把苏婉清母女的遭遇和留在95号院的隐患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补充道，“他的托付我记在心里，对你和雪、樱，我绝不会亏待。但苏大姐和京茹也是无辜的，我不能不管她们。”
他看着浅田雅子的眼睛，真诚地说：“她们娘俩是中国人，熟悉这边的人情世故，以后家里有需要出面办的事，她们能帮衬着；你和雪、樱不懂的中国规矩，她们也能教教你们。咱们聚在一起，互相照应，也能让这个家更安稳。”
浅田雪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小声说：“妈妈，这位小姐姐看起来很温柔，我想和她做朋友。”
浅田樱也点点头，大眼睛亮晶晶的：“是啊妈妈，有她们在，以后周爸不在家，我们也不孤单了。”
浅田雅子看着两个女儿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局促不安的苏婉清和秦京茹，想起自己带着孩子漂泊的艰难，心里的顾虑渐渐消散了。她知道周大生的难处，也明白多两个人互相照应，日子会更安稳。
她微微一笑，对着苏婉清和秦京茹再次鞠躬：“苏大姐，秦小姐，欢迎你们。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互相照顾，互相关心。”
苏婉清没想到浅田雅子这么通情达理，连忙回礼：“浅田小姐，以后麻烦你了。我们娘俩会好好干活，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秦京茹也抬起头，对着浅田雅子和两个小姑娘露出了腼腆的笑容，眼里的警惕彻底消失了。
“好了，别站在门口了，快进屋吧。”周大生笑着说，“外面天寒地冻的，别冻着孩子。”
众人走进正屋，屋里陈设简洁雅致，榻榻米上铺着厚厚的软垫，墙角摆着几盆绿植，给寒冬增添了几分生机。浅田雅子让两个女儿给苏婉清和秦京茹倒茶，自己则拉着周大生来到西厢房。
“周君，东厢房我已经收拾好了，两间房，正好苏大姐和秦小姐一人一间。”浅田雅子轻声说，“生活用品我也备齐了，都是全新的，你放心。”
“雅子，谢谢你。”周大生握住她的手，心里满是感激，“让你受委屈了。”
“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浅田雅子摇摇头，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只要你心里有我和孩子们，只要这个家安稳，我就满足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浅田雪和秦京茹的笑声。周大生和浅田雅子走出去，只见秦京茹正陪着两个小姑娘翻看一本图画书，三个孩子凑在一起，说得不亦乐乎。苏婉清则在厨房里忙碌着，帮着收拾餐具，动作麻利。
周大生看着这和睦的一幕，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个四合院从此将真正成为一个家——有了誓言的托付，有他要守护的女人们，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雅子，苏大姐，我得去上班了。”周大生看了看天色，站起身说道，“所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上我带些肉和菜回来，咱们好好吃一顿。”
“周君，路上小心。”浅田雅子叮嘱道，眼里满是关切。
“周同志，注意安全，别太累了。”苏婉清也停下手里的活，说道。
周大生笑了笑，转身走出四合院。阳光洒在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骑上二八大杠自行车，朝着东城区派出所的方向驶去。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1965年的北京，在寒冬中焕发着生机。
周大生哼着《打靶归来》的调子，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知道，往后的日子或许会有风雨，会有挑战，但只要这个四合院里的人齐心协力，互相守护，就一定能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守住这份安稳与幸福，不辜负恩师的托付，不辜负身边每一个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