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降落在目的地城市的国际空港。
走出舱门,一股与逐火之蛾基地截然不同的空气扑面而来。
空港本身还算现代,但当她走出到达大厅,准备搭乘前往市区的交通工具时,黄昏街特有的气息便开始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她选择乘坐一条连接空港与黄昏街边缘的老式有轨电车。
车厢吱呀作响,灯光昏暗,乘客形形色色。
有穿着工装、神情疲惫的工人,有背着巨大乐器盒、眼神警惕的街头艺人,有包裹着头巾、低声交谈的异国面孔,也有几个眼神飘忽,仿佛在寻找猎物的身影。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廉价烟草味、某种香料食物的气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车窗外掠过的景象,从空港周边的现代建筑,迅速过渡到色彩斑驳,外墙剥落的老旧楼房,悬挂着各种霓虹招牌的小店,以及堆满杂物,涂鸦遍布的后巷。
一种仿佛被时间遗忘又顽强生存的生命力,扑面而来。
“黄昏街站,到了!”
售票员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通用语喊道。
夏璃殇背着双肩包,随着人流走下电车。
双脚真正踏上黄昏街的地面,那种感觉更加鲜明。
脚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缝隙里积着不知名的污渍。
街道两侧的建筑拥挤不堪,仿佛随时会倾倒下来。
各种语言的招牌层层叠叠,闪烁着刺眼或暗淡的光。
空气里的味道更加复杂,油炸食物的香气、垃圾堆的酸腐味、劣质香水。
她不动声色地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微微过滤掉刺眼的杂光,视野切换为更清晰的模式,同时隐蔽地扫描着周围环境的热信号和能量残留痕迹。
行人的步伐似乎都比别处快一些,带着一种目的性或者警惕性。
角落里,偶尔能看到一些穿着统一、但明显并非正规执法人员的壮汉,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人群。
这大概就是司机大叔和罗杰斯提到的“地头蛇”了。
她拿出那个伪装成普通手机的加密通讯器,屏幕上显示着梅为她提前安排好的落脚点信息。
一家名为“渡鸦巢”的小型旅店,位于黄昏街相对“安静”一些的旧城区边缘,据说是逐火之蛾某个外围情报人员经营的“安全屋”之一,可靠且不引人注目。
按照地图导航的指引,夏璃殇穿行在黄昏街迷宫般的街巷中。
她步履从容,目光平静地扫过两旁售卖古怪零件的小摊,以及那些挂着“修理”、“定制”、“特殊服务”等模糊招牌的店铺。
她能感觉到一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个气质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外来者”,无疑会吸引某些人的注意。
但她周身散发的那种沉静而疏离的气息,又像一层无形的屏障,让那些不怀好意的窥探者本能地感到一丝不确定,暂时没有上前骚扰。
七拐八绕之后,她停在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尽头。
一栋爬满了枯萎藤蔓的三层老旧砖石建筑出现在眼前。
门口悬挂着一个古旧的木质招牌,上面用褪色的油漆画着一只眼神锐利的渡鸦,下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渡鸦巢旅店
推开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一股混合着旧木头和淡淡草药味的气息涌入鼻腔。
旅店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壁灯发出昏黄的光。
前厅很小,只有一个高高的木质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妇人,她正低头擦拭着一个黄铜烛台。
柜台旁边,一个羽毛乌黑油亮的渡鸦标本静静地站在栖木上,玻璃眼珠反射着微光,为这狭小的空间平添几分诡谲的气氛。
听到开门声,老妇人抬起头。她的脸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锐利清澈,像能穿透人心。
她推了推老花镜,目光在夏璃殇身上停留了几秒,尤其是在她那枚紫水晶胸针上多看了一眼,然后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欢迎光临渡鸦巢。”
老妇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沙哑和沉稳。
“住宿?”
“是的。”夏璃殇走到柜台前,声音清浅,“预定了一周,姓夏。”
老妇人没有去翻看任何登记簿或电脑,只是点了点头,仿佛早已知道。
“夏小姐。三楼尽头,鸢尾房。安静,视野好。”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带着编号的黄铜钥匙,放在柜台上。
“热水晚上八点到十点供应。厨房可以简单加热食物,但不提供三餐。需要任何帮助,按房间里的铃。”
“明白了,谢谢。”
夏璃殇拿起钥匙。钥匙入手冰凉沉重,带着岁月沉淀的质感。
“黄昏街的夜晚,”老妇人忽然又开口,声音低沉了些许,目光透过镜片直视着夏璃殇,“比白天‘热闹’。早点回来。关好门窗。”
她的语气平淡,但夏璃殇听出了里面明确的提醒和关切,这绝非对普通旅客的客套。
“我会的。”
夏璃殇再次颔首,紫瞳平静地与老妇人对视了一瞬,传递着心照不宣的讯息。
她转身走向一旁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楼梯间的墙壁上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老照片和古怪的金属装饰。
那只标本渡鸦的玻璃眼珠,似乎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
推开三楼尽头“鸢尾房”的门。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异常干净。
一张单人床,一张旧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小小的盥洗室。
窗户正对着外面杂乱屋顶和远处黄昏街更深处那灯光稀疏的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樟脑和阳光晒过的被褥味道。
夏璃殇反手锁好门,将背包放在椅子上。
她没有立刻开灯,而是走到窗边,轻轻撩开厚重的亚麻窗帘一角。
窗外,黄昏街的灯火依次亮起,却并非温暖的万家灯火,而是各种迷离的光源,点缀在黑暗的背景中。
远处隐约传来模糊的音乐声和叫喊声,以及某种大型机械运转的低沉轰鸣。
一种混杂着混乱、危险和活力的脉动,正随着夜幕的降临而愈发清晰。
她轻轻解下颈间的紫色丝巾,将丝巾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抵达了。
但这趟旅程的核心,才刚刚开始。
夜晚的黄昏街,才是真正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