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朵菲莉斯背靠着爬满藤蔓的冰凉墙壁,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月光清晰地勾勒出夏璃殇的身影,也照亮了她脸上那抹毫不掩饰的坏笑。
“呜哇——!”
那声短促的惊呼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猫叫。
帕朵菲莉斯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猛地向后弹跳,后背重重撞在墙上,震得藤叶簌簌落下。
她那双独特的异色瞳此刻因极度的震惊和荒谬感瞪得溜圆,在月光下闪烁着慌乱的光芒。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颤音,手指死死攥住帆布工具袋的带子,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个前几天还在打听疗养院消息的怪人银发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她真的找上门了?
是冲着阿波尼亚来的?
还是冲着她帕朵菲莉斯?!
巨大的危机感和被“入侵”安全领地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她甚至开始飞快地扫视四周,寻找可能的退路或武器,身体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准备再次窜逃。
“唔,这要怎么说呢?”
夏璃殇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让帕朵菲莉斯抓狂的轻松和一丝玩味。
她甚至好整以暇地向前踱了一小步,像少女一样玩起了自己的头发。
“只是刚好有些闲暇时光,过来转转。没想到,”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紫罗兰色的眼眸弯起,清晰地捕捉着帕朵菲莉斯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刚好遇到了某位…嗯…身手矫健的猫猫而已。”
“猫猫”这个带着点调侃的称呼,加上那故意拖长的语调,让帕朵菲莉斯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她梗着脖子,强装镇定。
“谁、谁是猫猫!我…我就是路过。”
“看这边墙头好像不太结实,帮忙检查一下。”
这借口拙劣得她自己都想捂脸。
夏璃殇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但是却没有多少嘲弄的意味。
“哦?检查墙头?”
她微微歪头,银发随之倾泻,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检查需要背着这么鼓的工具袋,还特意选在孩子们都睡下的时候翻进来?”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帕朵菲莉斯紧紧护在身侧的帆布袋。
“明明是专门过来给孩子们送东西的,虽说自己是来检查墙头的,真是奇怪。”
帕朵菲莉斯像被踩了尾巴,下意识地把袋子往身后藏了藏,异色瞳中警惕更甚,但深处也掠过一丝被看透的窘迫。
这个怪人…明明看穿了她的意图,她当然是来“送”东西的,顺便看看孩子们,却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直接拆穿或者威胁。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感觉,比直接的敌意更让她无所适从。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夏璃殇看着眼前这只炸毛又强装镇定的小猫,语气忽然放得柔和了些,带着点真诚的感慨。
“兜兜转转,又在这里碰上了。”
她摊了摊手,姿态放松,米白色的风衣下摆随风轻动,没有丝毫攻击性。
“放心,我对你今晚的‘检查工作’没兴趣。我真的只是在这里透透气。”
帕朵菲莉斯紧绷的神经被近乎“保证”的话语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狐疑地盯着夏璃殇,月光下,对方紫罗兰色的眼眸澄澈平静,里面似乎真的没有算计和恶意,只有一点淡淡的笑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那份疲惫感,奇异地让她联想到有时在深夜归来的阿波尼亚身上看到的东西。
“你…你真是来疗养院‘转转’的?”
帕朵菲莉斯的声音依旧带着怀疑,但那份尖锐的恐惧已经褪去不少,更多的是困惑。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半步,离开紧贴的墙壁,异色瞳在夏璃殇和通往疗养院主楼的回廊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评估逃跑路线和对方话语的真实性。
“嗯。”
夏璃殇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庭院深处沐浴在月光下的紫藤花架和夜来香。
“这里的孩子们很可爱,也很…有活力。阿波尼亚修女把这里守护得很好。”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帕朵菲莉斯不太理解的温柔。
听到阿波尼亚的名字被提及,帕朵菲莉斯的心又提了一下,但对方语气中那份纯粹的认可,又让她稍稍放松。
她注意到夏璃殇的目光停留在庭院里,神情是罕见的宁静,甚至有点…享受这片月光下的静谧?
这和她之前在渡鸦巢走廊里那个笑容温柔却暗藏锋芒的形象,以及在黄昏街追踪她时的压迫感,都截然不同。
这个人…到底有几副面孔?
“你…”
帕朵菲莉斯张了张嘴,想问的问题太多,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问她怎么找到这里的?
问她到底什么目的?
问她为什么放自己走又还钱?
最终,她只是抿了抿唇,带着点别扭的小声嘟囔。
“…真是个怪人。”
这次,语气里少了敌意,多了纯粹的不解和一点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
夏璃殇闻言,嘴角的弧度更深了,那抹坏笑重新浮现。
“彼此彼此,帕朵菲莉斯小姐。深夜翻墙检查疗养院墙体的‘热心人士’,好像也没那么普通?”
帕朵菲莉斯被她噎了一下,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有点回升,刚想反驳,庭院通往厨房的小门处,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帕朵?是你来了吗?厨房里给你留了面包和热牛奶。”
是负责厨房的那位年长修女的声音。显然,帕朵菲莉斯翻墙的动静虽然瞒过了孩子,却没瞒过熟悉她路数的修女。
帕朵菲莉斯像被当场抓包一样,身体猛地一僵,异色瞳瞬间瞪大,下意识地看向夏璃殇。
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和“看吧都怪你被发现了吧”的控诉。
夏璃殇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她非常善解人意地抬手指了指厨房小门的方向。
然后,对着帕朵菲莉斯做了个“请”的手势,用口型无声地说。
“你的‘检查工作’福利到了。”
帕朵菲莉斯看着夏璃殇促狭的眼神,又听着厨房那边修女带着笑意的呼唤,一时间又气又窘,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狠狠瞪了夏璃殇一眼,那眼神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恼羞成怒。
然后像只被惊扰的野猫,抱着她的帆布工具袋,飞快地溜向了厨房的小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内的暖光里。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又瞥了庭院中央的夏璃殇一眼,异色瞳在月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警惕仍未完全消散,但那份纯粹的恐惧,已经被巨大的困惑和难以言喻的“下次再说”的意味取代了。
直到帕朵菲莉斯的身影完全消失,庭院里只剩下虫鸣和夜风拂过藤叶的沙沙声。
夏璃殇脸上那抹带着点坏意的笑容才缓缓收起,重新归于一种沉静的柔和。
她轻轻舒了口气,走到那张石凳旁坐下,抬头望着被藤蔓切割成碎片的深蓝天幕和皎洁的月亮。
片刻后,她站起身,拍了拍风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转身,沿着来时的回廊,步履轻盈地离开了月光流淌的庭院,身影很快融入了疗养院主楼温暖的灯光阴影中。
她回到了二楼尽头那间为她准备的、简单却整洁的客房。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虫鸣和隐约的孩子梦呓。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小小的壁灯,光线温暖而宁静。
夏璃殇走到窗边,没有开窗,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庭院的方向。
那里,月光依旧清冷,紫藤花架在夜色中投下沉默的轮廓。
她伸出手,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了那条彩色的小丝带,在昏黄的壁灯下,丝带显得更加柔软稚嫩。
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略显歪斜的结扣,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映着灯光和丝带的色彩。
她的思绪似乎飘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又或者,只是在回味着庭院里那只炸毛“小猫”最后那复杂的一瞥。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她指尖摩挲丝带的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