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渡鸦巢”的夏璃殇仿佛进入了某种规律性的“休假”模式。
白天,她偶尔下楼与老妇人喝茶闲聊,打听些无关紧要的市井消息,或者干脆待在房间里闭目养神。
但每当暮色降临,旧城区深处被阴影彻底吞没时,她便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换上那身深灰近黑的装束,悄然离开旅店。
她的行动精准而克制,如同一个耐心而冷酷的敲钟人。
第二天深夜。
血狼帮一个位于旧城区中段、负责“收保护费”的小型联络点。
守卫在门口打盹时,被悄无声息地放倒捆好。
据点内唯一值钱的通讯电台被淋上了某种强效但无味的腐蚀性溶剂(梅比乌斯友情提供的小玩意儿),核心元件彻底报废。
墙上用荧光涂料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极其嘲讽的狼爪印。
第三天凌晨。
一个存放着部分“非核心”赃物的临时仓库。
守卫被引入仓库深处后,厚重的铁门被从外面用粗大的铁链和一把从守卫身上摸来的挂锁牢牢锁死。
通风口被堵死,里面的人鬼哭狼嚎了半夜才被闻讯赶来的同伙救出,个个被闷得头晕眼花,丑态百出。
仓库外墙被喷上了巨大的问号。
第四天傍晚
血狼帮在旧城区边缘一个生意尚可的地下赌场。
正值客流高峰,赌场内烟雾缭绕,人声鼎沸。
突然,所有照明设备在同一秒内全部熄灭。
黑暗中,惊恐的尖叫声、赌具散落声、互相推搡碰撞声乱成一团。
混乱中,有人感觉口袋一轻,赌场里几个负责看场子的头目随身装满当天油水的钱袋不翼而飞。
等灯光恢复(只是跳闸),现场一片狼藉,钱袋消失无踪,只在赌场中央最大的赌桌上,用筹码摆出了一个醒目的狼头骷髅图案。
每一次袭击都如同精准的外科手术,绝不恋战,绝不暴露真身,造成的直接人员伤亡为零。
但造成的混乱、羞辱和经济损失却一次比一次显着。
袭击目标也不再局限于孤儿院附近,而是开始覆盖血狼帮在旧城区各个角落的利益节点。
效果立竿见影,且远超预期。
血狼帮内部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低级成员人人自危,执勤时草木皆兵,看谁都像那个“黑夜幽灵”,内部猜忌和互相指责加剧。
高级头目们焦头烂额,不得不将原本用于对外扩张、甚至监视疗养院的人手大量抽调回防各个据点,疲于奔命。
帮派老大“独眼狼”暴跳如雷,接连处置了几个办事不力的头目,却丝毫无法阻止下一次袭击的到来,威信大损。
同时血狼帮接连吃瘪、风声鹤唳的狼狈姿态,如同在浑浊的池塘里滴入了鲜血。
一直与其明争暗斗的“毒蝎会”最先嗅到机会,毫不犹豫地加大了对血狼帮地盘和“生意”的蚕食力度。
在几次小规模的冲突爆发之中,血狼帮因人手分散、士气低落而吃了大亏。
紧接着,其他如“铁蛇帮”、“鬣狗团”等势力也纷纷加入这场盛宴,或明抢地盘,或暗中截胡血狼帮控制的灰色交易。
墙倒众人推的戏码,在黄昏街的丛林法则下上演得淋漓尽致。
血狼帮,这个曾经在旧城区横行一时的恶霸,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被群狼环伺、自身还不断失血的病虎。
独眼狼抽调再多人手维护据点安全,也挡不住那神出鬼没的“敲打”,更挡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落井下石。
据点被守得如同铁桶,但帮派的地盘、财源、威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渡鸦巢”的前厅里,夏璃殇端着那杯带着奇特草药香的清茶,听着老妇人用她那沙哑平淡的语调,讲述着外面最新的“新闻”。
哪个街区又换了主人,哪批货又被谁劫了,血狼帮的谁谁谁在冲突中被打断了腿…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透过镜片,瞥了一眼夏璃殇那仿佛一切与她无关的侧脸。
“敲山震虎…这山,震得够响。”
老妇人慢悠悠地擦着渡鸦标本的玻璃眼珠,仿佛在自言自语。
“老虎没震死,倒把周围的豺狗都引来了…这下,有的热闹看了。”
夏璃殇轻轻吹开茶水上漂浮的几根草叶,紫罗兰色的眼眸映着窗外黄昏街那永远灰蒙蒙的天光,深不见底。
混乱的序幕已经拉开。
疗养院那边的压力,想必已经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