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医院的走廊里,回荡着压抑的脚步声与低低的啜泣。
四代目火影的殉职,九尾的肆虐,像一块沉重无比的巨石,压在每一个木叶村民的心头。
纲手推开那间特殊病房的门,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蜷缩在病床上的红色身影。
漩涡玖辛奈静静地抱着她的孩子,双眼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整个世界的色彩,都随着那个金发男人的离去而彻底褪色。
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半分昔日“血红辣椒”的影子,只剩下如死水般的沉寂。
纲手喉咙动了动,却发现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缓缓走到病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目光复杂地看着玖辛奈。
看着她那失去挚爱的、灵魂被掏空的模样,纲手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看到了那个在弟弟绳树冰冷的尸体前,哭到撕心裂肺的自己。
看到了那个在爱人加藤断停止呼吸时,世界瞬间崩塌的自己。
同样的痛苦,同样的绝望,跨越了时空,在她和玖辛奈之间,产生了令人心碎的共鸣。
纲手无声地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声叹息里,充满了对玖辛奈的同情,也充满了对自己无力改变命运的悲哀。
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昨夜。
那个同样被绝望与恐惧所笼罩的,漫长的夜晚。
……
昨夜,木叶村的一处地下赌场内,气氛正热烈到顶点。
“大!大!大!”
“开!开!开!”
赌徒们嘶吼着,将全部的希望与贪婪,都寄托在那小小的骰盅之上。
角落里,一个身材丰满、金发披肩的女人,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与周围那些输得眼红的赌徒形成了鲜明对比。
“纲手大人,您今晚的手气……真是神了!”赌场老板满头大汗,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吗?”纲手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金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摇曳。
她看着面前的筹码,心中却没有半分赢钱的喜悦,反而升起了一股愈发强烈的不祥预感。
逢赌必输,这是她“传说中的大肥羊”一生的宿命。
像今晚这样,从踏入赌场开始就一路赢钱,赢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状况,历史上只发生过寥寥数次。
而每一次,都伴随着让她悔恨终生的噩耗。
“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她喃喃自语,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仿佛要将天地都撕裂开来的恐怖巨响,从地面之上传来!
整个地下赌场,都随之剧烈地晃动起来,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赌徒们的尖叫声与哭喊声瞬间取代了方才的狂热。
“怎……怎么回事?!”
“地震了吗?!”
纲手那双漂亮的褐色眼眸,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她一把推开面前的桌子,身影一闪,便冲出了赌场。
当她回到地面,看到眼前景象的刹那,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被冻结了!
只见村子的中央,一头体型堪比山岳、燃烧着不祥查克拉的九尾妖狐,正在疯狂地破坏着一切!
每一次甩尾,都有无数房屋被夷为平地!
每一次咆哮,都掀起毁灭性的风暴!
曾经和平安宁的木叶村,此刻已然化作了一片火光冲天的人间地狱!
平民的惨叫声,忍者的怒吼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末日的悲歌。
鲜血,染红了街道。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一个被倒塌房屋压住半边身子的中年男人,正绝望地伸出手,呼唤着妻子的名字。
一个年幼的女孩,抱着早已失去气息的母亲,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焦糊的气息,疯狂地涌入纲手的鼻腔。
“呃……”
那被她强行压抑了多年的梦魇,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弟弟绳树那残缺不全的身体……
爱人加藤断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
一幕幕血色的回忆,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啃噬着她的神经!
恐血症,再一次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不……不要……”她抱着头,蹲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她是传说中的三忍,是忍界最强的医疗忍者。
可是此刻,面对眼前这尸山血海,她却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纲手即将被恐惧彻底吞噬的时候,一道身影,如同黑夜中的蝴蝶,轻盈地落在了她的不远处。
那是一个身披蝶翼花纹羽织的娇小女子,她手中闪烁着绿色的医疗查克拉光芒,每一次出手,都能精准地稳住一名重伤员的伤势。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冷静而高效,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正是随同林启等人来到木叶的蝴蝶忍。
蝴蝶忍在快速处理完一名伤员后,终于注意到了蹲在角落里,浑身颤抖、状态明显不对的纲手。
看着纲手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那不断颤抖的身体,蝴蝶忍以为她受了什么严重的内伤。
“纲手姐姐,你受伤了吗?”她快步赶了过来,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纲手缓缓抬起头,那双失焦的眼眸,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她看着蝴蝶忍身上沾染的血迹,看着她脸上因劳累而渗出的细密汗珠,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与她们非亲非故、在痛苦中呻吟的伤者。
一个源自灵魂深处的、充满了迷茫与痛苦的疑问,脱口而出。
“为什么……”她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去救他们?这些人……你明明一个都不认识……”
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去面对这血淋淋的残酷?
为什么要在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之后,还要去拯救这些素不相识的人?
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个问题的蝴蝶忍,微微愣了一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金发女人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伤与绝望,仿佛明白了什么。
下一秒,她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无比温柔,却又无比坚定的微笑。
那笑容,就像是穿透了这片血色夜幕的第一缕晨光,温暖而耀眼。
她轻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回答道:
“因为,我是医生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丝毫豪言壮语,也没有任何大道理。
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纲手的灵魂深处!
医生……
是啊……
我,也是一名医生啊……
弟弟的梦想,是成为火影,守护村子。
而自己的梦想,是成为最顶尖的医疗忍者,拯救所有同伴的生命。
曾几何时,这也是自己赌上一切去追寻的道路啊!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被失去的痛苦所束缚,被鲜血的恐惧所囚禁,忘记了最初的誓言,变成了一个只会借酒消愁、逃避现实的懦夫?
蝴蝶忍的笑容,和那句简单纯粹的回答,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纲手心中尘封已久的枷锁!
那剧烈颤抖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那双被恐惧与悲伤所占据的褐色眼眸中,重新燃起了一点名为“意志”的火焰!
“医生……”纲手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她缓缓地站起身,挺直了那因为逃避而弯曲了多年的脊梁。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逢赌必输的肥羊,不再是那个畏惧鲜血的懦夫。
忍界最强的医疗忍者,传说中的三忍之一,千手纲手——
归来了!
“谢谢你,忍。”她对着蝴蝶忍,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随即转身,冲入了伤员最密集的地方。
“通灵术!”
巨大的蛞蝓出现,随后分裂成无数份,覆盖了数十名重伤濒死的忍者与平民!
那些足以致命的伤口,在蛞蝓配合纲手的治疗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着!
纲手一人,就承担了木叶医院大半的救治压力!
她用自己的行动,向所有人,也向自己宣告着,那个立志要拯救一切的医疗忍者,从未真正死去!
……
思绪,从激荡的昨夜回归到眼前这片死寂的病房。
纲手看着依旧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玖辛奈,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昨夜的自己,因为一句话而重新振作,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可是现在,面对这个同样被悲伤所困的后辈,面对这个失去了挚爱的女人,她却发现自己,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这种剜心之痛,是任何语言都无法治愈的。
她可以治愈世界上最严重的伤势,却无法缝合一颗破碎的心。
纲手伸出手,想要拍拍玖辛奈的肩膀,却又在半空中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