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城南荒庙。
陆尘立于庙门外,怀中的预警元石无声震动——三道阵纹如无形蛛网张开,百丈内,未触发任何警兆。
安全。
推开朽木门,刺耳声响划破寂静。
月光倾泻而入,照亮残破神像,以及供桌前那道纤细的黑色身影。
她转过身,面纱下眼眸清冷如霜:“你很守时。”
陆尘目光落在她左手腕。
衣袖微卷,狰狞刀疤贯穿了某个符号,疤痕深处,一点金属冷光正在皮肤下缓慢脉动。
“∞印记?”
女子扯下面纱,露出苍白却清秀的脸,眼神疲惫而锐利。
“代号‘影’,原∞组织戊字部低级执行者,编号戊-9527。”
她声音带着沙哑的苦涩,“这不是纹身,是‘殖装体’,植入时连接神经与经脉。
我砍了它,但核心还在骨头里——每隔七日,自动发送一次定位信号。”
她将手腕完全露出。
月光下,那米粒大小的金属体深植腕骨,正汲取着她微弱的真气,闪烁微光。
陆尘以神识探查,确认无误。
“为何叛逃?”他问。
庙内陷入短暂死寂。夜风从破洞灌入,吹动蛛网。
“我见过他们血祭村庄。”
影的声音开始发颤,却又强行压抑,“老人、孩子、孕妇……
投入血池,惨叫三日方休。他们说这叫‘高效采集’。”
她抬起头,眼中血丝蔓延:“我在那村子藏了三个月,教一个八岁女孩识字……
她叫小丫,笑起来有酒窝。”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血祭那晚,我把她藏在枯井。队长找到了她,当着我面……”
影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一片冰冷的决绝:“他要处决我,说‘共情’是污染。
我杀了他,逃了。这疤,是自己砍的。”
《百世书》在意识中浮现分析:【情绪峰值真实,生理反应无伪装,陈述细节存在高维信息残留,可信度78%】
陆尘沉默地看着她。
“你想怎么合作?”他问。
影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油纸包摊开。里面是手绘图与密麻字迹。
“这是我的筹码。”她指尖点在第一张图,“∞组织在此界有三支小队。”
“甲队驻守昆仑,队长‘冥血’,宗师巅峰,专精血祭大阵,任务是大规模本源抽取。”
“乙队潜伏江南,队长‘千面’,宗师后期,擅长伪装渗透,窃取核心传承。”
“丙队就在太原,队长‘毒君’,宗师中期,精通用毒——他快完成了,计划五日后撤离,经太行古道前往昆仑汇合。”
她指向第二张图,声音压低:“组织的终极目标,是‘武神密藏’。”
陆尘眼神一凝。
“上古武道文明遗迹,蕴含‘高维武道法则碎片’。”
影一字一顿,“激活需要三把密匙:皇室祖庙需真龙血脉,剑阁藏剑峰需剑心通明,魔岭血池……
需万毒之体。”
陆尘瞬间联想:“毒君筛选武者,是在培育候选人?”
“没错。”影苦笑,“我是他前副手。
他这半年下毒,既为提炼毒核,更为筛选抗毒极限者,作为万毒之体的‘培养皿’。
他手中有残缺的培育法门。”
她将油纸包推过来:“毒君画像、惯用毒药、武功弱点、丙队撤离路线——全在这里。”
陆尘快速翻阅。
画像上文士脸色惨白,眼神阴柔。
武功弱点栏写着:“膻中穴有旧伤,阴雨天真气滞涩。”
路线图清晰标注五日后子时,自城南暗渠出城。
“你要什么?”他合上资料。
影直视他的眼睛:“帮我彻底清除∞印记。只要它在,我永无宁日。”
“我无法保证。”
“但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她声音沙哑,“我观察你三天——斩杀737号,反制锦衣卫追踪,三招折服洪烈……
你绝非此界之人。你有办法,对吗?”
陆尘沉默。
《百世书》在意识中飞快推演:【清除未知高维殖装体,需解析度≥15%,当前不足。
但可尝试‘混沌真气封印’临时方案,成功率约47%,需目标完全配合,过程痛苦。】
“我可以尝试。”
他终于开口,“但需要时间。
在那之前,证明你的价值——两日后义庄,毒君会取最后毒核。
我要他具体的行动细节,所有后手。”
“你要埋伏?”影眼睛微亮。
“不止埋伏。”陆尘目光冰冷,“我要活捉毒君。”
影倒吸一口凉气,却见他眼神毫无动摇。
“……他会带五名手下,皆为先天巅峰,擅合击毒阵。”
她快速回忆,“按照原计划,取核后不会立刻撤离,需回据点整理物资。但——”
她忽然脸色一变,翻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三日前截获的密信!
毒君向冥血汇报:‘万毒之体培育,需配合《破军枪法》中的杀气凝练术’!”
陆尘瞳孔微缩。
昨夜将军府失窃,枪法不翼而飞。
“他提前动手了。”
影声音发紧,“原计划五日后撤离,但现在枪法得手,全城戒严……
他需要时间研读秘术,又要避开搜查,还要按时汇合——”
两人目光交汇,同时吐出四字:
“比武招亲!”
三日后校场擂台,全城武者聚集,守备军力分散——那是绝佳的撤离窗口!
“他一定藏在城内某处。”陆尘结论冰冷,“等比武当日,制造混乱,趁乱出城。”
影点头,眼神渐渐决绝:“以他性格,临走前必会处理我这个‘叛徒’。”
她看向陆尘,“我帮你钓他出来。”
“怎么钓?”
“他知道我在太原,一直在搜。”
影笑了,笑容凄然却平静,“若我主动暴露……清除叛徒是队长职责,他必亲自动手。”
陆尘盯着她:“你会死。”
“但你能活捉他,对吗?”
她问得直接,“只要你能阻止他们,能多杀几个杂碎……我这条命,值了。”
荒庙内只有风声。
许久,陆尘开口:“明晚子时前,城西废染坊,我会布阵。
你去那里‘养伤’,我在周围设伏。”
他取出一枚玉符:“预警符,危险时捏碎。”
影接过,指腹摩挲过温润玉面。
她忽然轻声说:“若我死了……以后你若去江南,替我看看西湖。
任务报告里,写那里的荷花……很美。”
她转身要走。
“等等。”陆尘叫住她,递过一粒蜡封丹药,“龟息丹,服下后十二时辰气息全无。
关键时刻,或许有用。”
影接过,没有道谢,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陆尘站在原地,神识确认她已远离。
正要离开,供桌下传来微震。
他俯身,从桌腿缝隙抠出一枚拇指大的金属管——若她不回,此物一日后自毁,释放毒烟抹去一切痕迹。
“谨慎的人。”他收起金属管。
刚出庙门,怀中客卿令牌骤然发烫。
注入真气,贾文和急促的声音传来:“陆少侠,速回!
谢天鹰深夜来访,说有要事相告——关于黑衣人,他说……他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陆尘眼神一凛。
谢天鹰?此刻登门?
他身形一晃,如夜枭掠向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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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客栈。
谢天鹰坐在陆尘房中,脸色惨白如纸。
桌上茶水未动,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陆尘推门而入。
谢天鹰立刻起身,反手关门,连布三道隔音真气,动作快得近乎慌张。
“谢馆主?”陆尘皱眉。
谢天鹰没有回答。
他直接扯开胸前衣襟——
月光下,心口皮肤上,一道暗红色的∞印记完整而清晰,正在皮下缓缓脉动,如活物呼吸。
“我……”谢天鹰声音干涩,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也是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