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知“薅懒毛”等于玩火自焚后,陆瑶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她体内流淌着与哥哥同源却本质冲突的力量,如同怀抱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守护的意志与毁灭的根基,这矛盾几乎让她窒息。
“那我…还能做什么?”她声音干涩地问“李静”(知更鸟)。
“专注你自身。”“李静”引导她,“你的‘守护之膜’源于你的意志,而非单纯模仿‘神凰’。尝试剥离掉所有借来的、属于他的惰性,只锤炼那份‘想要守护’的纯粹意念。也许…那才是属于你自己的、不会反噬的道路。”
这听起来虚无缥缈,但却是目前唯一看似安全的方向。
于是,陆瑶开始了新的尝试。
她不再试图感应或引动哥哥那浩瀚的“静海”,而是闭上眼睛,在脑海中一遍遍勾勒父母的笑容,回忆哥哥笨拙的温柔,想象这个家充满烟火气的温暖…将所有对这些美好的珍视与守护渴望,凝聚成最纯粹的意念,注入周身的“守护之膜”中。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那源自陆宸力量的“惰性”底色早已与她自身的意志纠缠在一起,如同掺了沙子的蜜糖,难以分离。她需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力去提纯、去凝聚。
效果起初微乎其微。那层薄膜依旧黯淡,甚至更不稳定。
但她没有放弃。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头晕眼花地瘫倒在地,又一次次爬起来继续。
渐渐地,那暗金色的光膜中,似乎真的褪去了一丝沉重,多了一抹更亮、更接近她灵魂本色的暖金色泽。虽然微弱,却更加灵动和坚韧。
“摇篮”监控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目标‘小鱼’能力场出现‘去惰化’倾向,意志纯度提升,稳定性缓慢增加。能量级下降,但可控性增强。”
这是一条更慢、更艰难的路,但至少,看起来是安全的。
---
然而,“归墟”中的残骸,并未给她太多安稳修炼的时间。
它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陆瑶力量体系的转变和内心的挣扎。
它的低语开始变得更加狡猾,不再仅仅是冰冷的分析,而是带上了某种蛊惑性的、针对心灵的语调。
「…守护…为何…?」
「…力量…即本质…抗拒…即毁灭…」
「…拥抱…归墟…方得…永恒…静默…」
「…汝之挣扎…徒劳…」
这些低语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如同毒液般,悄无声息地混入“摇篮”监控数据的背景噪音中,试图渗透进所有接触者的潜意识。它们精准地指向陆瑶当前最大的困惑——意志与力量的冲突,并诱导她走向“拥抱毁灭、融入静默”的极端。
“防火墙”部门全力运转,过滤、屏蔽、净化。但这种针对特定心理弱点的模因攻击,防不胜防。
陆瑶在几次深度冥想后,总会莫名感到一阵心悸和虚无感,仿佛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底回响:放弃吧…没用的… 她甩甩头,将其归咎于精神消耗过大。
残骸的渗透并未止步于低语。
通过解析那丝“法则显化印记”,它对“惰性归源”力量的理解加深了一微米。它开始尝试一种更隐蔽的应用。
它不再试图大规模污染水源,而是将目标锁定在更具体、更难以监控的物件上。
一天,一箱来自“社区关怀”的、号称“纯净有机”的高级水果被送入陆家。
李秀梅开心地洗了一个苹果递给陆瑶:“瑶瑶,尝尝,社区送的新品种,听说特别甜。”
陆瑶接过苹果,指尖的守护之膜本能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刺痛感! 她一愣,仔细“感知”手中的苹果。
在果肉深处,一些水分子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静止”着,仿佛被烙印上了某种冰冷的“存在否定”印记!它们数量极少,分散极广,常规检测根本无法发现,一旦被食用,就会融入身体循环! 这不再是污染,而是标记!残骸通过这些被标记的水分子,如同在猎物体内埋下了无数微型的信标!
“妈!这苹果…好像有点不新鲜了,我尝尝另一个!”陆瑶强装镇定,夺过母亲正要下口的苹果,连同自己手里那个,一起扔进垃圾桶,“可能运输途中冻坏了!还是吃别的吧!”
李秀梅狐疑地看了看垃圾桶里鲜红的苹果,没说什么,但眼神中的疑虑又深了一分。
“摇篮”后续检测证实了陆瑶的感知:水果内部发现极微量“惰性标记”,作用不明,疑似用于追踪定位或未来发动精准打击。
残骸的战术变得更加阴险和精细。
---
陆建国和李秀梅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
连续不断的“意外”和越来越敷衍的“社区解释”,让他们无法再安心享受这虚假的平静。
一天深夜,陆瑶起夜时,无意中听到父母压低声音的争吵。
“…我受不了了!老陆!这根本不对!什么纳米降解能降解出一堆金粉?!什么空气净化灯能固定饭菜味道?!还有瑶瑶!她看我们的眼神又怕又愧疚!她肯定知道什么!”李秀梅的声音带着哭腔。
“小声点!…我知道不对劲…但…但那些人…我们惹不起…也许…也许是为了保护小宸?”陆建国声音疲惫。
“保护?我看是监视!软禁!拿我们当实验品!我不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就这么毁了!瑶瑶都快被逼疯了!”李秀梅激动起来,“我…我明天就去找我表哥!他在省里报社!我就不信没人管!”
“你疯了!万一激怒他们…”
“那也比现在这样等死强!”
争吵最终以压抑的哭泣和沉默结束。
门外的陆瑶,如坠冰窟。
父母要寻求外部干预?!这简直是在引爆核弹!“摇篮”会怎么做?哥哥的秘密还能守住吗?这个家…会不会真的因此分崩离析?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发现自己面临的困境远不止力量冲突——她要在失控的力量、虎视眈眈的高维存在、以及即将崩溃的家庭信任之间,走出一条绝不可能走通的钢丝。
第二天,李秀梅果然以“走亲戚”为由,一大早就出了门。
“摇篮”监控中心立刻紧张起来。 “目标李秀梅偏离日常路线,前往长途汽车站!购票目的地:省城!”
“拦截吗?”“磐石”请示。
夜莺看着屏幕,沉默良久。强行拦截只会彻底暴露并激化矛盾。
“不。”他缓缓道,“命令‘影卫’远程跟随,确保其安全。通知省城联络点,准备进行…‘信息疏导’。在她接触到目标记者前,用‘更高级别的内部调查员’身份接触她,给她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并…适当透露一点点‘无关紧要的真相’,换取她的暂时安静。”
这是危险的赌博。用一部分真相掩盖更核心的真相。
“透露哪些?”
“就说…陆宸在一次意外中接触了高度机密的研究废弃物,产生了特殊的放射性,需要隔离观察和持续中和。我们是国家负责此事的部门。之前的解释是出于保密条例。陆瑶的体质特殊,能一定程度上免疫并协助我们工作。”夜莺编造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更容易被普通人理解的故事,“强调泄密的严重后果,以及我们正在努力解决,希望家属配合。”
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但对于一个寻求答案的焦虑母亲来说,或许比“纳米降解箱”更能让她暂时安静下来。
消息通过“李静”委婉地传递给了焦虑不安的陆瑶。
陆瑶听完,心中五味杂陈。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用一个秘密去交换暂时的安宁…这条守护的路,为什么越走越窄,越走越肮脏?
但她没有选择。她只能配合着,祈祷母亲会相信这个“更高级别”的谎言。
沙发上。
陆宸对家中暗流涌动的危机和即将到来的风暴毫无所知。
但在李秀梅情绪激动地冲出家门的那一刻,在他道心深处,那道裂痕的边缘,一缕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的丝线,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动了一下,微微震颤着。
仿佛沉睡的巨人,无意识地感知到了巢穴中雏鸟惊恐的悸动。